雨点开始砸在落地窗上,起初是试探性的几滴,很快就连成了狂暴的雨幕,将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冲刷成一片模糊扭曲的光影。程长赢站在启明地产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残留着苏晚晴那支被折弯的钢笔留下的冰冷金属触感。几个小时前的发布会还在他脑海里回放——苏晚晴将断裂的钢笔狠狠插进橡木桌面的决绝姿态,像一柄尖刀同时刺穿了发布会现场的喧嚣和他们之间最后一点温情的假象。
门被无声推开,许嘉文的身影裹挟着室外的湿气进来。他没有打伞,一丝不苟的中山装上洇开了深色的水痕,手腕上那串油润的紫檀佛珠却干燥依旧,随着他的动作在袖口若隐若现。他脸上惯常的亲和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凝重。
“程总,”许嘉文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窗外越来越急的雨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苏家这艘船,沉了也就沉了。但旧城改造这潭水,你不能再蹚了。”
程长赢没有回头,视线依旧穿透模糊的雨幕,投向城市深处那片被历史遗忘的角落。“清风里?”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许嘉文走到他身侧,目光同样投向那片被雨幕笼罩的老城区轮廓。“龙腾背后,站着的不是你我这个层面能想象的人物。”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一颗佛珠,“京圈资本,深不见底。他们看上的东西,从来不是简单的土地开发。”他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针,直刺程长赢,“那块地下面埋着什么,你知道吗?埋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多少见不得光的交易?那是风暴眼,是绞肉机!你根基未稳,贸然撞进去,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程长赢终于转过身。办公室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那双沉淀了前世今生阅历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燃烧的平静。“许老,”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钢,“您说的,我都懂。资本逐利,京圈吃人,旧城下面是雷区……”他向前一步,与许嘉文仅隔咫尺,“但我要的,就是风暴中心。”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面摊开着一张巨大的城市分区规划图,各种颜色的线条和标注密密麻麻。程长赢的手掌“啪”地一声重重按在地图中央一片被特意用粗重红线圈出的区域——清风里。雨水疯狂敲打玻璃,仿佛在为他的宣言擂鼓。
“风暴眼才有最大的能量!绞肉机里才能淬炼出真正的刀锋!”他盯着那片刺目的红圈,眼中跳动着孤注一掷的火焰,“龙腾想吃下它,京圈想用它当棋盘,我就偏要把这棋盘掀了,自己当那个执子的人!苏家的船沉了,正好腾出这片海!清风里,就是我程长赢真正起航的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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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启明地产总部,只剩下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像黑暗雨幕中一座孤悬的灯塔。程长赢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窗外,被暴雨冲刷的城市只剩下模糊的光团在流淌,远处清风里那片旧城区,彻底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仿佛一个蛰伏的、充满未知的巨兽。
苏晚晴发布会上的决绝眼神、许嘉文凝重的警告、还有龙腾集团那个从未露面却如阴云般笼罩的“京圈背景”……所有画面碎片般在他脑中冲撞。他狠狠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试图压下心头那股混杂着亢奋与孤寒的情绪。清风里,这个地名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极度不适的摩擦声,伴随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从办公室厚重的大门方向传来。那气味像是烂肉混合着劣质消毒水和铁锈,穿透门缝,蛮横地钻入鼻腔。
程长赢猛地掐灭烟头,眼神瞬间锐利如鹰。他无声地移动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走廊顶灯的光线昏暗摇曳。门外站着一个“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他佝偻着背,整个人裹在一件肮脏不堪、早已看不出颜色的宽大雨衣里,兜帽低低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暴露在外的手,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溃烂的伤口和深褐色的结痂,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垢。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正用那只布满溃烂的手,以一种缓慢、粘滞的节奏,反复抓挠着办公室昂贵的实木门板。指甲刮过木头的“嚓…嚓…”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每一次抓挠,都带下一点木屑,也似乎从他溃烂的手上带下一些粘稠的组织液,在门板上留下几道难以言喻的湿痕。那浓烈的腐臭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程长赢没有立刻开门。他屏住呼吸,目光如刀,飞速扫视着走廊两侧的阴影。确认只有这一个人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厚重的门。
门外的“人”似乎被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抓挠的动作骤然停止。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兜帽阴影下,露出一张几乎不成人形的脸。皮肤同样呈现青灰色,布满疤痕和溃烂,左脸颊有一大块翻卷的深红皮肉,像是被强酸腐蚀过,边缘还在渗出浑浊的液体。嘴唇干裂发黑,微微哆嗦着。但最让人心头发紧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眼白里布满血丝,瞳孔却异常地大,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没有恐惧,没有乞求,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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