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桨撕裂空气的轰鸣声中,程长赢残存的意识在剧毒与黑暗里浮沉。左臂被毒针刺中的地方,像埋进了一枚烧红的烙铁,高热顺着血脉凶蛮地侵蚀,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更深的麻痹与灼痛。他感到自己的躯壳正被看不见的火焰从内部吞噬,连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扯动着肺叶,像吸入了滚烫的砂砾。
眼皮沉重如铁闸,勉强掀开一丝缝隙。刺目的白光里,一个模糊而熟悉的身影正俯身靠近,带着清冽又焦急的气息。是苏晚晴。她温凉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按压在他左臂近心端临时捆扎的皮带上方,试图减缓毒素奔涌的速度。那皮带扣上沾染的暗红血迹,是他自己挣扎求生时留下的印记。
“撑住,程长赢!”她的声音穿透轰鸣,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近乎撕裂的决绝,“看着我!不准闭眼!”
意识在剧毒的潮汐中艰难跋涉。前世最后时刻,天台边缘呼啸的寒风裹挟着绝望的失重感,又一次攫住了他。冰冷的水泥地面在视野里急速放大……碎片般的记忆里,赵天雄那张扭曲而快意的脸在眼前晃动,与此刻机舱外飞速掠过的、被螺旋桨气流搅碎的灰暗云层诡异地重叠。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他紧咬的牙关中逸出,冷汗浸透了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更添一分冰寒刺骨。
“芥子气混合神经毒素,”一个穿着迷彩作训服、神情冷硬如铁的军医半跪在狭窄的机舱地板上,声音通过机舱内通讯系统清晰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浓度极高,已侵入主要循环系统。常规解毒剂无效。他需要‘螯合-III型’特种抗毒血清,立刻!否则,神经和脏器不可逆损伤将在两小时内发生,致死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螯合-III型?”苏晚晴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军医,“哪里能拿到?需要什么权限?”
军医的嘴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直线,沉默了一瞬,眼神里是职业性的残酷坦诚:“苏小姐,那不是权限问题。那是战略储备物资,全国定点存放,非战时或最高级别指令,绝不动用。存量……极其稀少,据我所知,目前确认存世的,只有三支。”
三支!
这两个字如同丧钟,在狭小、颠簸、轰鸣的机舱内沉沉敲响。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涡轮引擎撕扯气流的声音,单调而绝望地重复着。
“三支……”苏晚晴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重量。她的目光从军医严峻的脸上移开,落在程长赢因剧痛和毒素而微微抽搐的面容上。汗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冰冷的合金舱板上。她看着他深陷的眼窝,看着他即使昏迷也紧锁的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属于前世废墟的沉重烙印。这个从深渊里爬回来,咬着牙也要把破碎山河重新拼凑起来的男人,难道要倒在这里,倒在一条阴沟般肮脏的毒计之下?
不!
一股炽烈的火焰猛地从苏晚晴眼底燃起,瞬间焚尽了所有的犹豫和权衡。她猛地挺直了背脊,那姿态像一柄骤然出鞘的古剑,优雅的弧线里蕴藏着斩断一切的锋芒。她不再看军医,而是对着驾驶舱方向斩钉截铁地下令:“目标修正!不去三零一!直飞‘昆仑’基地!最高权限代码:‘归墟’!重复,最高权限代码:‘归墟’!”
“归墟?!”军医瞳孔骤然收缩,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个名字,在某个极其隐秘的圈层里,象征着直达天听的终极授权,是传说中核按钮之外的另一种终极力量。他看向苏晚晴的眼神瞬间变了,充满了敬畏与探询。
驾驶舱内传来飞行员同样震惊但立刻转为绝对服从的确认:“指令确认!目标修正,‘昆仑’基地!代码‘归墟’授权生效!预计抵达时间,十七分钟!”
苏晚晴不再言语,只是更紧地握住了程长赢冰凉的手。她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但传递过去的力道却异常坚定。机舱微微调整角度,以近乎极限的速度刺破厚重的云层,向着北方那片被列为最高禁区的山脉疾驰。
眩晕与黑暗再次汹涌袭来,程长赢残存的意识在剧毒的泥沼里沉得更深。这一次,幻觉不再是冰冷的天台。眼前猛地炸开一片刺目的猩红火光,扭曲的建筑骨架在烈焰中呻吟坍塌,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粉尘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那是前世他呕心沥血打造、最终却因赵天雄的恶意破坏而付之一炬的商业中心!无数张模糊的、属于投资人和员工的脸在火光中浮现,表情是控诉,是绝望,最终都化为赵天雄那张在金链子映衬下、得意而狰狞的笑脸,笑声尖锐刺耳,如同毒蛇的嘶鸣,与此刻直升机引擎的咆哮诡异地缠绕在一起,疯狂地撕扯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呃啊——!”他在剧痛与精神的双重撕扯下,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嗬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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