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在夜色里蜿蜒,像一道被月光漂白的陈旧伤疤。空气湿重,裹挟着雨腥和腐败草木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程长赢肩上。瑞丽口岸昏黄的光晕在远处蠕动,犹如困兽的眼。他藏身于界碑后冰冷的石棱阴影里,雨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激得皮肤一阵战栗。耳麦里陈墨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嘶哑:“目标车辆,黑色路虎,距你八百米,时速四十……五百米……他停了!”
两道刺目的光柱猛地撕开雨幕,引擎低吼着碾过泥泞,最终在距离界碑不到五十米的土路上熄火。车门推开,周天雄钻了出来。昔日龙腾帝国的掌舵者,此刻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昂贵的西装皱巴巴贴在身上,昂贵的金链子沉甸甸坠在颈间,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鼓胀的牛皮纸文件袋。他眼神慌乱地扫视着四周无边的黑暗和密集的雨帘,仿佛每一道雨丝后面都藏着索命的獠牙。他对着手机低吼,声音嘶哑变形:“人呢?钱呢?船呢?!别他妈耍我!过了界碑,老子把东西……”
“周董,界碑后面就是自由?”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切断了周天雄的嘶吼,像淬毒的刀锋,精准地钉入这雨夜的死寂。程长赢从界碑巨大的阴影里缓步踱出,雨水瞬间将他单薄的衬衫浸透,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沉淀着深渊般的寒意,比这边境的夜雨更刺骨。
周天雄浑身剧震,猛地转过身,文件袋几乎脱手,脸上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被巨大恐惧攫住的惨白。“程……程长赢?!”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幽灵般出现的年轻人,身体下意识地向车门方向退缩,手指神经质地抠紧了文件袋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京圈的人?不……不可能!”
“京圈?”程长赢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周天雄,“他们只想要你死。死人才能永远闭嘴,这个道理,周董浸淫商场这么多年,不会不懂吧?”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哗哗雨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周天雄心上。“你手里那份东西,是他们给你准备的催命符,也是你唯一的活路。”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天雄几乎窒息,“文件给我,我送你走,新身份,干净的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苟延残喘。或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天雄身后那片仿佛噬人的黑暗雨林,“你赌一赌,看看是京圈杀手的子弹快,还是你过境的速度快?”
周天雄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雨水从额角滚落。他死死盯着程长赢,眼中交织着绝望、怀疑和最后一搏的疯狂。那份文件袋被他攥得咯吱作响,仿佛是他摇摇欲坠生命的唯一支点。他猛地将文件袋抱在胸前,像护住心脏,声音尖利:“我怎么信你?!你跟他们一样,都是狼!都想吞了我!”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儿子还没死。” 程长赢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周天雄耳边。周天雄猛地抬头,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痉挛的光。程长赢捕捉到他瞬间的动摇,语速加快,字字如刀:“京圈把他训练成了‘清道夫’,代号VII!他就在附近,等着执行清除你的命令!你现在不是龙腾的董事长,只是一个价值百万美金的‘目标’!文件给我,我让你活着见到他,否则,你猜VII的狙击镜里,现在十字线正套着谁的头?”
“阿耀……” 周天雄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这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灵魂深处。他所有的强硬、所有的防备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高大的身躯佝偻下去,抱着文件袋的手剧烈颤抖。文件袋被雨水浸透,边缘开始卷曲、发软。他猛地抬头,眼中是父亲被逼入绝境的血丝,声音带着濒死的嘶哑:“你发誓!发誓能保住他!文件……文件给你!”他猛地将那个承载着无数罪恶和最后希望的牛皮纸袋,狠狠推向程长赢的胸口。
就在程长赢伸手即将触及那冰凉的、湿透的纸袋边缘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枪响,撕裂了雨夜的幕布!不是子弹破空的尖啸,而是大口径狙击步枪消音器也无法完全吞噬的、击发时沉重的撞击声!
声音的源头,来自右前方那片在雨中如鬼魅般摇曳的、浓密得化不开的芦苇荡深处!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周天雄的身体像被一柄无形的攻城锤正面轰中!他整个人向后狠狠一仰,左肩瞬间爆开一团刺目的血雾!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踉跄倒退,后背“哐”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车门上,车窗玻璃应声炸裂,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他口中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溅在湿漉漉的车身上,迅速被雨水冲淡、晕开,如同绽开的诡异红花。
“呃啊——!” 撕心裂肺的惨嚎从周天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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