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透过薄薄的西装布料,在后腰脊椎位置压出死亡的凹痕。程长赢甚至能感觉到枪管前端微微的颤动,那是苏晚晴的手在抖,还是自己心脏搏动牵动了肌肉?烂尾楼空旷的顶层被浓稠的黑暗包裹,只有远处城市霓虹的一点微光,吝啬地涂抹在暴露的钢筋和粗糙的水泥柱上,勾勒出狰狞的轮廓。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从没有玻璃的窗洞肆意灌入,抽打着他的脸,也抽打着身后持枪的女人。空气里弥漫着水泥粉尘的粗粝、铁锈的腥气,还有一种无形无质却更为窒息的——绝望。
许嘉文被捕前那扭曲的狂笑和嘶吼,毒蛇般盘踞在耳际:“你才是棋子!清风里毒剂是苏家1949年私藏的!你程长赢不过是个被玩弄的可怜虫!”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他的颅骨。苏晚晴……那个在直升机上亮出家族勋章,为他强取唯一解毒剂的女人;那个在棋盘前与他推演生死、在狙击枪下为他挡子弹的女人……她温热的血似乎还残留在自己胸前那件防弹西装上,此刻却用枪口抵住了他的要害。
信任构筑的堡垒在真相的炮火下,崩塌得只剩齑粉。程长赢没有动,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指尖触碰到西装内袋里一个坚硬的轮廓——那枚戒指,内圈刻着“以毒攻毒”的戒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沸腾的思绪骤然冷凝。
“他说的,”程长赢的声音在空旷的混凝土空间里异常清晰,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着生铁,“是真的吗?”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沉甸甸地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身后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终究破碎的哽咽。抵在腰间的枪口猛地一颤,几乎要戳破衣料刺入皮肉,随即又死死抵住,力度大得像是要将他钉穿。“我……”苏晚晴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裹着血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喘着粗气,话语断断续续,被巨大的痛苦和恐惧撕扯着,“我祖父……他从来没提过……我发誓……”
“发誓?”程长赢突兀地低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烂尾楼里撞出空洞的回音,充满了自嘲和冰冷的讽刺,“苏晚晴,清风里那块毒地,是你引我入局的!你注资启明,给我看那些所谓的‘证据’,让我和赵天雄斗,和龙腾斗,和整个京圈斗……最后,我成了你苏家清洗旧敌、掩盖滔天罪行的刀!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命来演苦肉计?”他猛地转身!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苏晚晴猝不及防,枪口瞬间被带偏。就在她下意识要扣紧扳机、手指肌肉绷紧的刹那,程长赢的左手已经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她持枪的手腕,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同时,他的右手精准地探入西装内袋,抽出那枚冰冷的戒指,不是戴上,而是将其紧紧攥在掌心,金属坚硬的棱角深深硌入皮肉,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他混乱的头脑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醒。
他借着转身的冲势,猛地将苏晚晴持枪的手向上、向外狠狠一拧一推!苏晚晴痛哼一声,枪口被迫高高扬起,指向布满钢筋和混凝土残骸的黑暗屋顶。几乎在枪口指向空中的同时,程长赢的右手已闪电般松开戒指,五指如钢爪般牢牢攥住了那支小巧却致命的手枪枪身!冰冷坚硬的触感瞬间传递到神经末梢。他拇指凶狠地顶开击锤保险,食指毫不犹豫地扣住了扳机,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种殉道般的疯狂。
然后,在苏晚晴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里,在冰冷的枪管还残留着她掌心温度的时刻,程长赢将那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决绝地,抵在了自己的右侧太阳穴上!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皮肤,血管在薄薄的皮层下剧烈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地撞击着坚硬的枪口。他甚至能闻到枪油那独特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铁腥味。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滑过眼角,像是冰冷的泪。
“看着我!”程长赢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深处撕裂出来,带着滚烫的血腥气,在空旷的烂尾楼里撞出令人心悸的回响,“看着我的眼睛,苏晚晴!”
苏晚晴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揉捏。她被迫抬起头,撞进那双眼睛。那不再是运筹帷幄、洞悉人心的锐利眼眸,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一种被至亲至信之人彻底背叛后、将所有筹码都押上赌桌的疯狂。那双眼睛死死锁住她,像要把她的灵魂都灼穿、剖开、碾碎。
“你说你不知情,”程长赢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切割着两人之间仅存的那点稀薄空气,“好,我信你最后一次。”他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惨烈的弧度,那笑容比哭更令人心碎。“但我这条命,是你苏家祖辈造的孽引来的祸。现在,我把命还给你苏家!就在这儿,就在此刻!”
他攥着枪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食指毫不犹豫地、坚定地、缓缓地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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