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如同跋涉在凝固的铅液之中。
背负着爷爷枯槁冰冷的身体,拄着伤痕累累的桃木剑,我在被离火焚烧后、焦黑扭曲的蛛网迷宫中艰难前行。脚下的“路”,早已不复存在。曾经粘稠厚重的巨网,如今只剩下断裂焦黑的残骸,如同巨兽腐烂后暴露出的漆黑骨骼,支棱在湿冷的空气里。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随时可能塌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焦糊味、硫磺残留的恶臭,还有骨灰被扬起后的粉尘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滚烫的沙砾,灼烧着早已不堪重负的喉咙和肺叶。
左臂的麻痹感,混合着被蛛母触须腐蚀的火辣剧痛,以及鬼玺爆发后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空虚感,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半边身体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冰冷的虚脱感包裹着全身。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视野的边缘不断模糊、旋转,唯有靠咬破舌尖的剧痛和怀中铁盒那冰冷的触感,才能勉强维系住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爷爷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喷在我的后颈。那气息冰凉、微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膏的刺鼻气息。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让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我只能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死死反托住他的腿弯,感受着那点微弱的体温,如同抓住唯一的浮木。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地狱。终于,前方那被离火强行烧穿、如同巨大伤疤般的通道尽头,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不是火光,不是鬼火,而是…惨淡的天光!
黎明!天亮了!
这微弱的天光,如同投入绝望深渊的一粒火星,瞬间点燃了我早已枯竭的意志力。我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哑低吼,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几乎是拖着爷爷和自己,踉跄着扑向了那光亮的来源——矿洞的出口!
“噗通!”
当双脚终于再次踏上洞外冰冷坚硬、覆盖着薄雪的地面时,巨大的虚脱感如同山崩海啸般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连同背上的爷爷,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雪泥之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冻得我一个激灵。新鲜的、带着草木灰和雪沫清冷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冲淡了矿洞中那令人作呕的污浊,却也让疲惫和伤痛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像一截沉重的枯木挂在肩膀上。
“爷爷…爷爷…”我挣扎着从雪泥里撑起上半身,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扑到爷爷身边。
爷爷侧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得如同蒙尘的金纸,嘴唇干裂发紫,嘴角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沫。被简陋包裹的左肩伤口处,虽然那恐怖的幽绿死气蔓延的速度被鬼玺的余波强行遏制住了,但伤口周围的皮肤依旧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灰色,如同寒冬里冻僵的树皮。他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呼吸声细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恐惧再次攫住了我。矿洞外的严寒,对于爷爷油尽灯枯的身体,无疑是雪上加霜!
“回家…必须马上回家…”这个念头成了支撑我站起来的唯一动力。
我咬着牙,用桃木剑支撑着身体,再次将爷爷冰冷枯槁的身体挪到背上。这一次,比在洞内更加艰难。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积雪没过脚踝,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左臂的麻痹和剧痛混合着鬼玺反噬的冰冷空虚,如同无数根钢针在体内搅动。
背上的爷爷越来越沉,仿佛背负着一座冰山。他的呼吸声时断时续,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我的心弦,如同在悬崖边缘走钢丝。我只能不断地低声呼唤:“爷爷…撑住…就快到了…撑住啊…”
叶家沟那熟悉的、低矮破败的轮廓,终于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现。往日里鸡鸣狗吠的清晨,此刻却死寂一片。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被更深恐惧笼罩的压抑气息。
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糊着厚麻纸的院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草药和尘土气息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这曾经让我感到压抑和恐惧的“鬼娃”之家,此刻却成了唯一的避风港。
将爷爷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冰冷的土炕上。他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炕席,微微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我顾不得喘息,立刻扑到灶膛边,用颤抖的手生火。冰冷的柴火带着湿气,浓烟呛得我眼泪直流,咳嗽不止。好不容易点燃了火,添上几块耐烧的硬柴,冰冷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我打来冰冷的井水,用破布蘸着,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爷爷脸上、手上、伤口周围的血污和灰烬。冰冷的井水接触到爷爷滚烫(因尸毒和虚弱引起低烧)的额头,让他紧蹙的眉头似乎略微舒展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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