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十分钟。”桑托关掉自动靶机，"然后体能测试。"
何胖子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后背已经湿透，黏糊糊地贴在塑胶地面上。他哀嚎着："还跑？我腿都在抖..."声音里带着真实的颤抖。
刚才那三个小时的射击训练简直是一场噩梦，桑托设置的移动靶速度比标准快30%，更可怕的是靶标间隙会随机发射橡胶子弹，稍有不慎就会被击中。
训练场上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舒宁靠在墙边，一头秀发略显松散，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正用颤抖的手指试图拧开水壶盖子，却因为手部肌肉过度疲劳而屡屡失败。
唯一还算体面的只有牧新南。他满头大汗地站在自动贩卖机前，费劲地拧开矿泉水瓶，喉结随着吞咽剧烈滚动。余光瞥见舒宁正盯着防爆舱方向，他也顺着视线望去。
透过特殊玻璃，能看到于丽丽在虚拟教官指导下反复练习持枪姿势。橡胶训练枪在她手中显得异常沉重，每次举枪都能看到她纤细的手臂在微微发抖。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防爆舱的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水渍。
"她不对劲。"舒宁突然皱眉，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担忧，"我看她表情不太对，像是..."
"PTSD症状。"牧新南接上她的话，眼神变得凝重。于丽丽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动作机械得像具提线木偶。
"什么是PTSD症状？"何胖子艰难地翻了个身，像只搁浅的海豹一样气喘吁吁地问道。
"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牧新南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胖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何胖子虽然体能最差，但总是队伍里的开心果，这种单纯有时候让人羡慕。
"哦！"何胖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的肥肉跟着颤了颤。他挣扎着坐起来，也望向防爆舱，"于姐今天确实怪怪的，早上集合时我叫她都没反应。"
牧新南的视线重新落在于丽丽身上。那个单薄的身影正在机械地重复举枪动作，校服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变成深蓝色。某个瞬间她突然抬头，与牧新南的视线在空中相撞。那一刻，牧新南看到她眼中闪过狼崽子般的狠厉，但转瞬又恢复成一潭死水般的麻木。
"看够了吗？"
桑托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这个前特种兵教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金色的瞳孔在训练场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扫了一眼安全屋里的于丽丽，目光一沉："跑道就位。"
"我看于丽丽的状态实在不对，"舒宁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忍不住开口道，"不如我们暂停一下训练？她需要心理疏导。"
"二十圈，各就各位！"桑托完全不为所动，声音像钢铁般坚硬。
牧新南握紧了拳头，喉结上下滚动。他想反驳，想说这样的训练对于丽丽现在的状态有害无益。但当他看到桑托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时，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这道伤疤是桑托在元界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据说当时他一个人拖着重伤的队友走了三十公里。
见牧新南欲言又止的样子，舒宁脸色更加难看。她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空水瓶，没有继续争辩。
"跑！"
随着桑托按下计时器，众人不情愿地踏上跑道。桑托一马当先，步伐稳健得像台精密的机器。牧新南保持在中段，注意力却一直锁定在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上。舒宁跑在第三位，呼吸已经有些紊乱。
何胖子才跑了两三圈就开始掉队，运动鞋在塑胶跑道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像只垂死挣扎的鸭子。他的脸涨得通红，汗水不断从额头滚落，在跑道上留下零星的水迹。
就在众人跑到第五圈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加入了队伍。于丽丽不知何时从防爆舱出来了，她的嘴唇咬得发白，跑姿极不协调，右腿似乎使不上力，每跑一步都像在忍受巨大痛苦。但她固执地保持着速度，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牧新南注意到她的运动裤膝盖处有血迹渗出，显然在防爆舱里就已经受伤了。他想减速询问，却被桑托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
第十圈时，意外发生了。于丽丽在转弯处突然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摔在金属跑道上。她的膝盖擦出两道长长的血痕，手掌也磨破了皮。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再次跪倒，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牧新南立刻减速，下意识想过去搀扶，却被桑托一把按住肩膀。教官的手像铁钳一样有力，"让她自己完成。"他的声音很低，却不容置疑，"在元界，跌倒时的姿态决定生死。"
于丽丽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倔强的火焰，用颤抖的手臂撑起身体，一点一点站了起来。鲜血顺着她的小腿流进运动袜，在白色布料上晕开刺目的红色。
当于丽丽终于踉踉跄跄地冲过终点线时，她像断线的木偶般直接扑倒在地。汗水混合着血水在她身下形成一小片暗色的水洼，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桑托走过去蹲下身，与于丽丽平视。他的金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锐利，"记住这种疼痛。"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下次任务，它会让你活着回来。"
于丽丽倔强地瞪着桑托，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
"够了！"舒宁突然冲过来，一把推开桑托。她顾不上自己的疲惫，用力扶起于丽丽往场边的休闲椅走去。一向冷静的舒宁此刻眼中燃烧着怒火，"少说点大道理，摆出一副严肃的臭脸给谁看呢？她需要的是治疗，不是你的'生存哲学'！"
桑托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反驳。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慢条斯理地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说说吧，"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于丽丽一直紧绷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
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这个倔强的女孩突然放声大哭，泪水冲垮了她脸上干涸的汗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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