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慢点喝,烫着呢!"
王大娘粗糙的手掌"啪"地拍在林默手背上,溅起几滴金黄色的鸡汤。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又吹,直到热气不再蒸腾才递过来。浓郁的香气在狭小的西跨院里弥漫开来,连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上的麻雀都扑棱着翅膀,在枝头跳来跳去。
"大娘,我真没事了。"林默接过粗瓷大碗,指尖触到碗沿时还是被烫得缩了缩。他余光瞥见门框后探出半个脑袋,小豆子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肩上的伤。
"看什么看?"王大娘扭头瞪眼,手里的蒲扇"唰"地展开,作势要打,"还不去叫你娘回来!"
小豆子像只受惊的野兔,转身就跑,脚上的布鞋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小豆子娘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一绺,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她手里紧紧攥着个蓝布包袱,指节都泛了白。
“你这孩子!”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嗔怪,同时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一把将林默按回了那把老旧的藤椅上。藤椅在承受了林默的体重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在抗议着这突如其来的重压。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个包袱,仿佛里面装着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随着包袱的解开,几贴黑乎乎的膏药展现在眼前,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扑鼻而来,让人不禁想起了深山老林中的草药园。
“听小豆子说你这是枪伤?快让婶看看!”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眼神焦急地落在林默身上,似乎想要透过他的衣服看到那隐藏在下面的伤口。
林默有些窘迫地缩了缩脖子,这个动作却不小心牵动了他左肩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能感觉到纱布下的伤口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火辣辣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真没事,子弹早取出来了……”林默强忍着疼痛,试图安慰眼前这个一脸担忧的女人。
“取出来?谁取的?”小豆子娘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显然对林默的回答感到十分震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掀开了染血的纱布,想要亲眼确认一下伤口的情况。
当她看到伤口已经结了一层淡粉色的薄痂时,她明显愣住了,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喃喃道:“这……好得这么快?”
院里的动静引来了不少街坊。何大清拎着条还在扑腾的鲤鱼,鱼尾甩出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刘海中端着碗刚磨好的豆腐脑,雪白的豆腐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就连一向精打细算的阎埠贵都破天荒地拿了两个鸡蛋过来,鸡蛋壳上还沾着新鲜的鸡粪。
"都别挤在这儿了!"王大娘挥舞着蒲扇,扇起一阵带着汗味和油烟味的风,"让小林好好休息!"
林默刚要开口,一阵低沉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院门外。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连何大清手里那条鱼都识相地停止了挣扎。雷局长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院子,黑色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他身后跟着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干事,腋下夹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恢复得不错嘛。"雷局长上下打量着林默,目光在那包扎好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个牛皮纸信封,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给,组织上的奖励。"
林默接过信封,指尖能感觉到里面纸张的厚度。他小心地拆开封口,一张烫金边的奖状滑了出来,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奖状上工整地写着"二等功"三个大字,底下盖着鲜红的公章,印泥的痕迹还微微凸起。信封里还有一卷用红纸扎着的钞票,摸上去厚实挺括。
"这..."林默的喉结上下滚动,嗓子突然干得厉害。
雷局长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赞许又没碰到伤口。"本来要开表彰会的,考虑到保密需要就简化了。"他压低声音,凑到林默耳边时,林默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和墨水味。"陈政委特意交代,等你满十六岁直接去侦察连报到。不过..."他瞥了眼正竖着耳朵往这边蹭的小豆子,"这事还得保密。"
"林默哥要当兵了?!"小豆子的惊呼像炸雷般在院里炸开。男孩手里的绿豆汤"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瓷碗摔得粉碎,碎片和豆汤溅得到处都是。
这一嗓子把全院人都招来了,连平时不爱凑热闹的许大茂都从屋里探出了头。"等等!"小豆子突然挤到雷局长跟前,仰着那张沾着灰尘的小脸,眼睛亮得惊人:"我也要参军!我今年十三了!"
"胡闹!"小豆子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面,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力道大得让男孩龇牙咧嘴。"毛都没长齐就想当兵?先给我把《三字经》背熟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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