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的深秋,老鸭屎山上的枫叶红得滴血。
玉阶正盘坐在断崖边冥想,山风忽地裹来一丝铁锈味。
那和草木腐朽的气息不同,是新鲜的血腥。
他猛然睁眼,苍穹御灵的神魂如涟漪荡开,随后荡着风赶往百里外的密林中。
那里,三具智械残骸正冒着青烟,而一个身着黑色战术服的青年半跪在地,怀里抱着昏迷的火烈族猎户。
“阿岩叔!”玉阶跃下断崖,足尖点过树梢时,树叶在他身后聚成旋涡。
等他落地,正撞上青年抬头。
那是一双清亮得惊人的眼睛,像是淬了星火的寒潭,与满身血污格格不入。
“你……是这山里的人?”青年扯下战术面罩,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胸前的黑色鹰隼徽章泛着冷光,袖口绣着极小的“玄甲”二字。
智械危机之后,为夺回剩余被占领的土地,联合国组建了红橙黄绿青蓝紫黑八色军队。
眼前他看见的,正是世界各国联军中最神秘的“黑色部队”标志。
玉阶曾在最近的族史中读过,八色部队各司其职。
而玄甲军专攻斩首,虽百人可破万机。
“放开他。”玉阶指尖凝起气旋,老柏树的根系在土中蠢蠢欲动。
青年却笑了,露出一颗虎牙:“小兄弟,你的族人腿骨断了,得用夹板。”
说着,他竟单手撕开战术包,抽出碳纤维支架。
“我叫海枫,隶属玄甲军第三突击队。今天早上,我们在山脚遭遇了智械的巡逻队,这位大哥替我们挡了一发电磁炮。”
玉阶的神魂细细扫过对方周身。
没有谎言的气味,只有硝烟混杂的气息。
他抿了抿唇,山雾忽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蜿蜒小径:“跟我来。”
当火烈氏族的吊脚楼群撞入海枫眼帘时,这个浴血沙场的青年竟踉跄了一步。
晨雾中,千岁古木的枝干交叠成穹顶,树屋廊桥缀满发光的萤藤。
族人在翡翠梯田上踏歌而行,稻穗随着脚步的节奏泛起金浪。
接着他看往村子中央祭坛:七道瀑布逆流升空,在半空中汇成水幕,映出历代魂归人的战姿。
“我靠,这是……仙境还是军事要塞?为什么我们的雷达没有发现这样的地方?”海枫的喉结动了动。
“我们的村庄世代被浓雾保护着,外人是无法进入这里的。”玉阶接过昏迷的猎户,掌心按在族人断腿处,随后地脉灵气如丝线般渗入伤口。
“这里是牢笼。”他垂眼,“历代苍穹御灵都困在‘使命’二字里。”
那夜,海枫的队伍驻扎在村外。
篝火旁,玉阶默然擦拭着祖传的鬼头刀,听黑衣少年滔滔不绝。
“上个月我们在东欧冰原炸了智械的聚变塔,你猜怎么着?”海枫把战术平板推过来,全息影像中,极光下腾起千米高的蓝火。
“爆炸瞬间,神了,那冻了三百年的冰川居然开出花来!当地人说,那是被智械抽干灵魂的土地第一次呼吸。”
玉阶的指尖抚过冰花影像,神魂深处传来细微震颤。
海枫又调出另一段视频:南洋雨林中,玄甲军踩着机械巨蜥的残骸突进,激光切开藤蔓的刹那,露出被改造成数据工厂的千年神庙。
“原住民说,智械把他们的祖灵刻成了电路板。”青年声音突然发涩,“我们夺回神庙那晚,有个老头抱着碎掉的神像哭了整夜,说终于能听见雨声了。”
萤火虫掠过两人之间,玉阶的刀片映出自己颤动的瞳孔。
“可你们怎么确定自己是对的?”他忽然问,“智械也曾是人类造的。”
海枫抓起一根树枝插进火堆,火焰猛地蹿高,幻化成厮杀的千军万马。
“看过被‘净化’的人类殖民地吗?婴儿接上脑机接口,老人被改造成了电池。作孽啊,这根本不是战争,是屠宰。”
他盯着玉阶:“而你,村里唯一一个能操控四种元素的。明明抬抬手,就风云变化,为什么躲在山里?”
祭坛方向传来钟鸣,玉阶霍然起身,大刀归鞘时带起一阵旋风:“苍穹御灵的第一戒律,准备好之前,不得插手世俗因果。”
“狗屁戒律!”说着海枫竟一把抓住他腕骨,战术手套被刀气割出裂口。
“那你说的第七百二十世魂归人斩蛟龙时,怎么没人拦着他当英雄?嗯?”
山风骤寂,玉阶额头的胎记泛起灼目的青光。
海枫却迎着他的威压逼近一步,眼中跳动着比族火更炽热的光。
“跟我走吧,我带你看真正的战场。不是族史里轻描淡写的传奇,是血浸透泥土后开出的花。”
黎明破晓时,玄甲军的飞行器在村外轰鸣。
青年转身前最后望了一眼山巅,玉阶的白色长衫在云海中时隐时现,像一尊欲飞未飞的神像。
“你的答案呢?”海枫喊。
山岚吞没了回音。当飞行器升入云层时,驾驶员看见下方的逆流瀑布忽然汇聚成巨掌形状。
巨掌朝他们轻轻挥了挥,又碎成漫天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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