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挣扎着翻过身,仰面躺在冰冷的泥地上,惨淡的晨光刺得他眯起眼。后山小径的入口,如同一个张开的、通往幽冥的巨口,浓重的晨雾和阴影在里面翻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王林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里面,只有那冰冷的命令——“带路”——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套在他的脖子上。
去?还是不去?
草药暂时压制了反噬,给了他喘息之机。可一旦踏入后山…那血字的源头,那吮吸骨髓的东西…王林的目的…每一样都可能让他瞬间毙命!
攥紧手心里的草药,根茎的硬刺硌着掌心。活下去的执念,像野火一样烧灼着他。没有王林,他或许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那东西的倒数,只剩下一天!这草药…能撑多久?
恐惧和求生的欲望在脑中疯狂撕扯。最终,后者以更蛮横的姿态占据了上风。
去!
必须去!王林需要“带路”,他需要王林的庇护!哪怕这庇护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后山可能有更多的草药,可能有…活下去的转机!
他用尽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力气,挣扎着坐起,将一株草药塞进怀里贴身藏好,另外两株则紧紧攥在手里。他扶着冰冷的岩石,再次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一次挪动脚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右腿的剧痛和骨髓深处的钝痛交织,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朝着那吞噬了王林身影的、雾气弥漫的小径入口挪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踩在湿滑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上,发出黏腻的声响。越靠近入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败腥甜气息就越发明显,混杂着草木湿气和浓重的土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死亡本身散发出的味道。
小径入口狭窄,两侧是长满湿滑青苔和蕨类植物的嶙峋山石,扭曲盘结的树根如同巨蟒般从泥土里拱出。浓重的雾气在这里几乎凝成实质,冰冷地贴附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湿寒。光线被彻底隔绝在外,里面是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苏妄站在入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腐败腥甜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激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咬了咬牙,拖着灌了铅似的腿,一步,踏入了那片浓稠的阴影和雾气之中。
光线骤然黯淡,视野被压缩到身前不足三尺。脚下的泥土变得更加湿滑泥泞,混杂着厚厚的、腐烂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噗叽”声。腐朽植物的气味和那股阴冷的腥甜更加浓烈,几乎成了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又被浓雾迅速吸收,显得格外空洞。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认方向。小径蜿蜒向上,坡度陡峭,湿滑异常。他必须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抓住旁边冰冷湿滑、长满苔藓的岩石,才能勉强维持平衡,不至于摔倒。每一次用力,左臂关节处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混合着冰冷的雾气,不断从额头滚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前方浓雾中,一个沉默瘦削的轮廓渐渐清晰。
王林。
他就站在小径一侧,背对着入口方向,微微仰着头,似乎在观察前方被浓雾和扭曲树影遮蔽的山势。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右臂上潦草包裹的粗布条已经被暗褐色的污血彻底浸透,散发出浓烈到刺鼻的腐败血腥味。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像一块冰冷的石头,融入了这片死寂潮湿的山林背景中,只有那浓烈的血腥味,如同灯塔般昭示着他的存在。
苏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下意识地顿住。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他攥紧了手里的草药,根茎的硬刺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驱散了些许心中的惶恐。
王林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惨白,嘴唇紧抿着,没有丝毫血色,额角渗出的冷汗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他的目光如同深潭,冰冷、锐利、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越过浓雾,精准地落在苏妄那张沾满泥污、写满惊悸和虚脱的脸上。那目光平静得可怕,没有询问,没有催促,只是纯粹的、冰冷的注视,仿佛在审视一件工具是否完好。
苏妄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跟上了。
王林没有任何表示,再次转回身,目光重新投向雾气弥漫的前方。他没有立刻迈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感受这片死寂山林的气息。
苏妄不敢迟疑,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和骨髓深处的不适,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王林身后约莫三步远的位置停下。这个距离,既能勉强跟上,又能最大程度避开对方身上那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低着头,不敢再看王林的背影,所有的感官都紧绷着,警惕着浓雾中可能潜藏的任何一丝异动。骨髓深处的钝痛伴随着心跳,一下下敲打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和体内蛰伏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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