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滨海市的上空。林悦坐在父亲林国栋的病床边,指尖轻轻拂过老人枯瘦的手背。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却无法掩盖她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父亲又一次陷入了谵妄。
“火……好大的火……”林国栋的声音嘶哑干涩,眼皮剧烈地颤动着,仿佛正被无形的梦魇纠缠,“沈……沈沧海……他当时……就在那里……”
这不是父亲第一次在意识模糊时提及这个名字。“沈沧海”三个字,像一根生锈的针,每次出现都狠狠扎进林悦的心脏。她知道,父亲的人生轨迹在二十年前那场与沈家合作的项目后,就彻底拐向了一条布满阴霾的道路。公司破产、母亲病逝、父亲一病不起,所有的不幸似乎都从那个节点开始蔓延。
“爸,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悦俯下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图抓住父亲话语中那些碎片化的记忆,“是项目上的事吗?和沈沧海有关的‘意外’?”
“意外……不……不是意外……”林国栋的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痛苦和恐惧的神情,“塌方……对,工地塌方……死了人……是老陈,还有小李……他们……他们不该死的……”
老陈?小李?林悦的心猛地一沉。她隐约记得,小时候家里相册里似乎有过两个叔叔的照片,父亲曾说过他们是一起打拼的老部下。后来怎么就没了消息?当时父亲只是含糊地说他们换了工作,现在想来,那所谓的“换工作”背后,恐怕藏着她不敢深究的真相。
“沈沧海……他当时负责现场……”林国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握着,“他……他提前离开了……说是有事……可我明明看到他……看到他和一个人在角落里说话……鬼鬼祟祟的……”
“和谁说话?爸,你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了吗?”林悦追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她感觉自己正接近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一个可能沾满了鲜血的秘密。
“天太黑了……没看清脸……”林国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但我听到了……他们提到了‘图纸’……‘改动’……还有‘保险’……”
“图纸?改动?保险?”林悦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那场塌方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有人为了某种利益,故意改动了图纸,导致了事故的发生?而沈沧海,就是那个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
她想起了父亲公司破产的原因。当时项目出事后,公司背负了巨额的赔偿款和违约金,资金链断裂,最终不得不宣告破产。而沈家却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反而在之后几年里发展得更加迅猛,逐渐成为了滨海市商界的巨头。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林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父亲的记忆是碎片化的,甚至可能因为病情的影响而产生了偏差,她不能仅凭这些就下定论。但这些线索像一串被遗忘的珍珠,如今被父亲混乱的呓语重新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向。
她需要证据。
第二天一早,林悦就离开了医院。她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前往了滨海市档案馆。她要查找二十年前那个项目的相关资料,特别是关于那场塌方事故的调查报告。
档案馆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的味道。林悦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找到了存放当年资料的区域。档案柜被拉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厚厚的卷宗被搬了出来,上面落满了灰尘。林悦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内容大多是项目的规划、审批文件和一些财务记录。她一页页地翻看着,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凉。
终于,她找到了那份事故调查报告。
报告的措辞非常官方,将事故原因定性为“地质条件复杂、施工管理疏忽导致的意外塌方”,责任方被认定为林氏集团旗下的施工队。报告中提到了两名遇难者的名字——陈建军和李志强,正是父亲口中的老陈和小李。
林悦的目光在报告上快速移动,试图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她注意到,报告中关于现场勘查的部分写得非常简略,对于一些关键的技术参数和施工细节也语焉不详。更让她感到疑惑的是,报告中提到的现场负责人名单里,并没有沈沧海的名字。
这和父亲的记忆不符。
父亲明明说沈沧海当时负责现场,可报告里却没有他的名字。是父亲记错了,还是有人在报告中做了手脚?
林悦皱起了眉头。她继续往下看,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在报告的附录部分,她看到了一份保险理赔的记录。保险公司对两名遇难者家属进行了赔偿,金额在当时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签下理赔协议的,除了家属代表,还有一个见证人——沈氏集团的一名高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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