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辰离开后,林宅客厅的光线渐渐沉了下去。老周进来换茶时,见林震东仍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捏着那份婚前协议,纸张边缘已被摩挲得发毛。水晶灯的光落在他花白的鬓角,映出满脸沟壑里的疲惫。
"先生,沈总留下的文件......"老周将新沏的龙井放在案几上,话音未落就被林震东抬手打断。
"把那份股权转让书拿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视线仍焦着在协议中"子女随母姓"那条款上。钢笔字迹力透纸背,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写下的誓言,让他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向林悦母亲求婚时,也是这样在婚约上一笔一划落下名字。
老周取来文件袋时,发现袋口的密封线已经被拆开。沈氏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流通股,换算成市值足以让林氏在联盟中再添三座商业大厦。更难得的是附加条款里注明,这笔股权由林悦个人持有,与林氏集团的董事会无关。
"这小子倒是精明。"林震东冷笑一声,指尖敲在"个人持有"四个字上。他何尝不明白,沈逸辰这是在防着林氏内部的蛀虫,怕这份诚意最终落不到女儿手里。
窗外的天色暗得很快,雨点突然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林震东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沈逸辰那辆宾利还停在巷口,黑色车身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司机撑着伞站在车旁,时不时朝宅子这边张望,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他还没走?"林震东回头问。
老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头道:"沈总说,等您消气了,想再跟您说句话。"
这句话让林震东的心头莫名一堵。他想起上周在医院,隔着病房门看见沈逸辰的样子。林悦发着高烧说胡话,沈逸辰就坐在床边,用冰毛巾一遍遍擦她的额头,衬衫袖口全湿透了也浑然不觉。护士进来换药时,听见他低声哄着:"晚晚乖,退烧了我们就去吃城南的杏仁豆腐,你小时候最爱的那家。"
那时林震东只觉得讽刺。三年前把女儿逼得远走他乡的人是他,如今装模作样嘘寒问暖的也是他。可此刻看着雨幕中那抹固执的身影,他忽然有些恍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特助发来的联盟会议纪要。林氏集团提出的新项目方案全票通过,沈氏派来的代表甚至主动提出,愿意将欧洲市场的渠道让给林氏主导。特助在附言里写:"沈副总说,这是沈总特别交代的。"
林震东捏着手机走到红木书柜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个褪色的铁皮盒,装着林悦从小到大的奖状和小玩意儿。他翻出一张泛黄的合影,七岁的林悦扎着羊角辫,趴在沈逸辰背上,手里举着刚摘的石榴花,两个孩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是沈逸辰的笔迹:"给晚晚当马骑的第三年。"
雨点敲窗的声音越来越急,林震东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他想起沈逸辰母亲还在时,两家是真正的世交。那时沈逸辰总跟着母亲来林宅,口袋里总装着给林悦的糖,见了自己就规规矩矩喊"林伯伯"。变故是从沈老太太去世开始的,沈老爷子逼着沈逸辰接手家族生意,那孩子眼里的光才一点点被戾气取代。
"先生,小姐的电话。"老周递来手机时,屏幕上跳动着"晚晚"两个字。
林震东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在忙什么?"
"爸,雨下得好大,您让司机来接我一下好不好?"林悦的声音带着点鼻音,背景里隐约有汽车鸣笛,"我在公司楼下,忘带伞了。"
"让沈逸辰送你回来。"话一出口,林震东自己都愣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林悦迟疑的声音:"爸,您......"
"他的车就在巷口。"林震东挂了电话,将照片放回铁皮盒,忽然觉得浑身乏力。他走到沙发旁坐下,看着茶几上那枚羊脂玉平安扣,玉质温润,显然是被人常年贴身戴着的。
大约半小时后,玄关处传来动静。林悦带着一身湿气走进来,发梢还在滴水。沈逸辰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湿漉漉的伞,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领口洇着深色的水痕。
"爸。"林悦换鞋时,偷偷看了眼父亲的脸色。
沈逸辰将伞靠在鞋柜旁,主动开口:"林董,我送晚晚回来。"他的衬衫袖口卷着,露出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上周在医院给林悦削苹果时不小心划的。
林震东没看他,只对女儿说:"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林悦刚走上楼梯,就听见父亲说:"沈逸辰,你进来。"她脚步一顿,回头望了眼沈逸辰,对方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推了推她的胳膊让她上去。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男人时,雨声显得格外清晰。林震东从茶罐里取了茶叶,慢条斯理地冲泡:"股权的事,我让律师团队跟进。"
沈逸辰的脊背瞬间绷紧,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林董......"
"但你要记住,"林震东将茶杯推到他面前,茶汤碧绿清亮,"晚晚不是你们沈家用来联姻的工具。她要是哪天觉得不开心了,这股权,这婚事,随时可以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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