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厅内,檀香袅袅,陈设简雅。萧翊珩已恢复了男装,一袭月白锦袍,墨发以玉簪半束,更显清冷孤高。他端坐主位,手边放着的正是那封“知名不具”的请柬,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桌面,发出极轻的笃笃声,在静谧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凝妧则扮作贴身小厮的模样,垂手侍立在他身后稍远的位置,低眉顺眼,努力降低存在感,但一双耳朵却竖得老高,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警惕着即将到来的严秀茹。
不多时,沈七引着严秀茹走了进来。
严秀茹显然来得匆忙,发髻虽重新梳理过,但脸上依旧带着未褪尽的苍白和惊惶,额角甚至沁着细密的汗珠。她身上换了一件素雅的藕荷色衣裙,却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心神不宁。当她踏入侧厅,目光触及主位上那个与“萧小姐”有着惊人相似的清俊面容、却完全是男子气度的萧翊珩时,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缩!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远比想象中更加强烈。那身清冷孤绝的气度,那熟悉的眉眼轮廓,只是褪去了裙钗脂粉,换上了男装,便如同蒙尘的明珠骤然拭亮,散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具压迫感的华光。她只觉得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指节泛白。
“严小姐。”萧翊珩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冽如寒泉,不含任何多余的情绪,“请坐。”他抬手示意了一下下首的座位。
严秀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依言落座。她不敢直视萧翊珩,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绞紧的双手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萧……萧公子。”
这一声称呼,已然坐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严小姐去而复返,神色仓皇,可是有事?”萧翊珩开门见山,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
严秀茹抬起头,眼神复杂难言地看着萧翊珩,里面有后怕,有感激,更多的是一种急迫的焦虑。她咬了咬下唇,似乎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折叠得极为整齐的素帕,双手呈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紧张:
“萧公子救命之恩,秀茹没齿难忘!方才回府途中,于惊魂未定之际,有人……有人将此物塞入我的马车!我本以为是歹人,打开一看,却……却是此物!”她将素帕递向萧翊珩,“请公子过目!此物……或与公子有关!”
萧翊珩眸光微凝。沈七上前一步,接过素帕,检查无异后,才恭敬地呈给萧翊珩。
萧翊珩展开素帕。帕子本身是寻常棉布,但上面却用极细的墨线勾勒着几样东西:一枚断裂的箭簇,箭簇旁画着一只狰狞的黑色蜘蛛,蜘蛛下方,则是三个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摘星楼!
图案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字迹与方才那封请柬上的行楷截然不同,显得更加仓促潦草,却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蛛网悬丝,楼顶摘星。杀机已至,速避!”
“蛛网?!”侍立在后的姜凝妧,在看到那黑色蜘蛛图案时,心头猛地一跳,差点失声叫出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将惊呼压了下去,但眼中的震惊和担忧已如潮水般涌出。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是江湖上最神秘、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组织之一!传说他们如同蛛网般无处不在,手段诡异狠辣,一旦被其盯上,几乎无人能幸免!
萧翊珩的指尖抚过那潦草的“速避”二字,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冰锥,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方才那封请柬的矜贵邀约,与眼前素帕上传递的森然杀机,瞬间交织在一起!
摘星楼!又是摘星楼!
一个以仙音为引,邀他登顶赏月;一个以杀机示警,让他速速逃离!这截然相反的信号,指向同一个地点!
“这素帕,是谁给你的?”萧翊珩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目光如炬,紧紧锁住严秀茹。
严秀茹被他骤然释放的冷冽气势所慑,脸色更白了几分,慌忙摇头:“不、不知!马车行至半路,突然颠簸了一下,待我回神,此物已在车厢内!车夫和护卫都未曾看到可疑之人靠近!那人……那人身法如鬼魅!”她眼中充满了真实的恐惧,“萧公子,这‘蛛网’……可是那传说中的……”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萧翊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素帕和旁边那封华贵的请柬上。一个低调示警,一个高调相邀……这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用“蛛网”的凶名来恐吓他,逼他不敢赴约?还是……这本就是“蛛网”设下的陷阱,以请柬为饵,诱他入瓮?
“严小姐,”萧翊珩收起素帕,神色恢复了几分平静,但眼底的寒意并未消散,“此物,谢某收下了。多谢严小姐冒险相告。”
“公子言重了!”严秀茹连忙道,“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秀茹岂能坐视公子陷入险境而不顾?只是……”她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挣扎,最终还是低声道,“父亲……父亲让我转告公子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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