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客磨剑的声音,像极了阎王殿的算盘声。
我蹲在三生石后数他削落的石屑,第七十三片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再磨下去,地府都能拿这剑当铜镜使了。"
他剑锋一转,寒光挑落我鬓间霜雪:"总比某人拿玉簪当锅铲强。"
这厮竟认得我七百年前的糗事!当年为救被炼丹炉困住的司酒仙君,我确曾用玉簪搅过太上老君的八珍汤。正欲回呛,剑穗突然扫过腕间银纹,冰晶自肌肤蔓延,将我们冻成连体冰雕。
"松手!"我抬脚踹他膝窝,"你们昆仑山都这般不懂男女大防?"
"孟婆也算女子?"他挑眉震碎冰霜,露出心口狰狞剑痕——与我缺失的银心位置严丝合缝,"当年剜心时可没见你手软。"
阿香的尖叫恰在此时破空而来。
小丫头举着锅铲从孟婆庄冲出,发间玉簪花燃着幽蓝鬼火:"姑娘!汤锅成精了!"
那口祖传的青铜汤锅正在院中跳踢踏舞,锅盖开合间喷出七彩烟雾。烟雾里浮着司酒仙君的虚影,正用我的青玉碗当骰盅摇得哗啦响:"买定离手!赌孟七何时发现剑是她亲哥!"
白衣剑客的剑穗突然绷直。
我抄起玉簪掷向虚影,簪身北斗纹路大亮,竟照出段被抹去的记忆:
- 昆仑山巅的拜师礼,白衣少年将玉簪别在我总角发间
- 天河血战中,他替我挡下诛神箭,箭尾刻着"司酒"二字
- 最痛的是瑶池宴那夜,我亲手将玉簪刺入他心口,簪头沾着的不是血,而是琉璃盏碎片
"现在信了?"剑客扯开衣襟,心口北斗状疤痕泛着银光,"当年你为破噬魂蛊灾,把我神魂封入青玉碗..."
话被牛头的哀嚎打断。这憨货扛着星盘狂奔而来,身后追着群暴走的噬魂蛊——每只背甲都刻着"兄妹禁断"!
"孟婆大人救命!"他扑通跪地,星盘摔出个卦象:【大凶,忌骨科】
我额角青筋直跳,剑客却已挥剑斩落蛊群。剑气扫过处,蛊尸化作金粉,在空中拼出段上古箴言:
【银心照北斗,玉簪诘前尘
凡动妄念者,永堕饕餮鼎】
阿香突然闷哼倒地,她腕间银纹暴涨成锁链,将我与剑客捆作一团。青铜汤锅发出震天嗡鸣,锅底浮现饕餮纹路——那凶兽的独眼,正是司酒仙君总戴着的单边镜!
"惊喜三连击?"我挣开锁链冷笑,"接下来是不是该月老跳脱衣舞了?"
地面突然裂开道深渊,百具红棺破土而出。棺盖掀起的刹那,我看见了七百年前的自己——每个"我"都捧着青玉碗,碗中盛着不同颜色的心脏。
"选吧。"司酒仙君的声音从每口棺材里传来,"银心归位,或是永堕轮回。"
白衣剑客突然夺过我的玉簪,在掌心划出北斗血阵:"阿孟,你可知为何噬魂蛊独惧你的汤?"
他剑尖挑起星盘碎屑,混着血珠甩向红棺。碎屑触及棺木的刹那,万千孟婆幻影齐声开口:"因那汤里...熬着你的神泪。"
记忆如岩浆喷涌:
- 初为孟婆时,我舀忘川水为引,却总熬不出绝情味
- 直至那日剜心之痛,半滴银泪坠入汤锅,彼岸花瞬间枯死三千
- 司酒仙君醉醺醺地捞出泪晶:"好材料,可镇三界痴念..."
红棺突然暴动,幻影们手持玉簪刺来。我并指为刃划开眉心,北斗血痣化作光刃横扫,斩碎的却是阿香腕间银链。
小丫头瞳孔金光大盛,周身浮现月白战甲:"姐姐,北斗阵要的不是玉簪..."
她徒手插入自己心口,掏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半块青玉碗残片!
饕餮鼎在此刻彻底苏醒,鼎腹张开巨口将我们吞噬。黑暗中响起司酒仙君的醉吟:"银心玉骨酿,一醉三千年..."
再睁眼时,我躺在白衣剑客怀里,他心口北斗疤正与我银心共振。阿香举着修复完整的青玉碗,碗底并蒂莲纹流转着星河,而莲心处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监制:孟七 司酒 白藏】
白藏?这不是剑客佩剑上的铭文吗!
"现在懂了?"白衣剑客突然将剑穗系在我腕间,"七百年前我们三个..."
檐角铜铃轰然炸响,最后一枚铜铃碎成齑粉。粉屑凝成天罚诏书,朱砂字刺得人眼疼:
【罪神孟七,私炼禁器,即刻押赴诛仙台】
我抚过青玉碗沿,突然笑出声:"白藏,你这监制当得真够晦气。"
他剑锋指天,昆仑雪气冻住整条忘川:"这次,换我护着你掀翻天庭。"
阿香捧着碗的手在发抖,碗中汤药映出我们三人的倒影——司酒仙君正在云头抛骰子,骰面刻着"天地为盘"。
七百年的棋局,该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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