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酒仙君将聘礼清单刻在噬魂蛊背上那日,阿香正被群鬼婴追着试嫁衣。
九百九十九只青面小鬼抬着鎏金箱笼,箱缝里渗出的血染红了奈何桥头。领头的鬼婴口衔合欢梳,奶声尖笑:"梳头三下,断情绝念,新娘子上轿——"话音未落,我甩出张镇魂符贴在他眉心,符纸却"嗤"地燃起绿火,灰烬凝成行血字:【聘礼第七箱,白藏心头血三升】。
"姑娘,箱子里有活物!"阿香一脚踹翻箱笼,里头滚出盏白骨灯。灯芯燃着青焰,焰心蜷着只通体赤红的蛊虫,背甲纹路竟与白藏心口伤疤如出一辙。
牛头撞破门板摔进来,怀里紧抱着裂成两半的孽镜:"孟婆大人!镜中照出白藏公子在月老殿..."他话音戛然而止,镜面残片突然浮出画面——白藏被铁链锁在合欢树桩上,树根缠着他的护心锁,锁眼插着根雕满咒文的骨簪!
"好个偷梁换柱。"我碾碎镜片,看碎渣凝成司酒仙君的虚影,"用护心锁养蛊,倒比月老的红线更缠绵。"
忘川河突然翻起黑浪,十八艘鬼画舫破水而出。船头纸人乐师吹响唢呐,曲调却是招魂引。阿香突然呕出口银血,血珠坠地化作红眼乌鸦,衔起我的发簪直冲画舫。
"跟紧!"我拽着阿香跃上鸦背,阴风刮得嫁衣猎猎作响。为首画舫的珠帘后,司酒仙君正用我的青玉碗舀忘川水,水中泡着的不是茶叶——是白藏被生生拔下的指甲!
"孟掌柜来验聘礼了?"他屈指轻弹碗沿,涟漪中浮出七百年前的诛仙台。画面里白藏跪在雪地,亲手将护心锁刺入心口:"以我神魂,换她半世安宁。"
阿香突然暴起,腕间银镯炸成碎片。她徒手插入蛊虫灯芯,青焰顺着胳膊烧向心口:"老酒鬼!你拿真心下酒,我偏要焚了这脏东西!"
火焰暴涨的刹那,九幽阴风骤停。白藏的声音从焰心传来:"阿孟,看灯盏底部!"
我劈手夺过骨灯,在莲花底座摸到凹凸纹路——竟是当年瑶池宴上,我醉后刻在司酒仙君酒壶底的打油诗!
"天地为盘星作子,谁道孟婆不解痴?"司酒仙君忽然抚掌大笑,"好诗!好诗!当浮三大白!"他甩袖震碎画舫,万千噬魂蛊凝成喜秤,秤钩直取我眉心朱砂。
白藏猛地从忘川漩涡中跃出,嫁衣残破如血蝶。他心口护心锁迸出七星芒,光刃斩断喜秤:"司酒,你的赌局该翻篇了!"
秤杆坠河处浮起盏莲花灯,灯芯坐着个纸人新娘。盖头掀开的刹那,九百九十九箱聘礼齐齐炸裂——每口箱中都蜷着只未睁眼的蛊王,额间朱砂痣与我一模一样!
"好大的手笔。"我并指划破掌心,银血滴入忘川,"可惜我从不戴赝品。"
血珠触及河面的瞬间,七十二道水柱冲天而起。每道水柱中都封着段记忆:
- 司酒仙君在月老殿剜取痴男怨女泪
- 白藏将护心锁浸入忘川炼化
- 最骇人的是子夜时分,他用我的银发缠住噬魂蛊母虫,将其缝入自己心脉
阿香突然发出凤鸣般的清啸。她周身燃起金色火焰,心口浮出盏琉璃灯,灯芯跳动的竟是白藏当年被抽走的一魄!
"姑娘,接灯!"她徒手掏出琉璃灯掷来,灯油泼洒处,万千蛊王灰飞烟灭。
司酒仙君凤冠尽碎,鬓角灼痕淌下血泪:"好个燃魄灯...你竟舍得烧他魂魄..."
白藏突然握住我执灯的手,将焰心按向自己心口:"七百年前我说过,你要掀桌,我便是火引。"
护心锁在烈焰中重铸,锁面北斗七星化作流光没入忘川。河水褪尽血色,露出河底累累白骨——每具骸骨心口都钉着根合欢木,木上缠满写着"孟七"二字的红绳。
"礼成。"司酒仙君醉卧在骷髅堆上,抛来半块染血的龙凤帖,"聘礼归你,赌债..."他指了指阿香心口跳动的琉璃灯,"我要那盏灯的灰烬。"
檐角铜铃响起第一百一十六声时,第一缕晨曦刺破幽冥。阿香鬓间多了簇白发,那是燃魄的代价。白藏将重铸的护心锁系回我腕间,锁芯嵌着颗蛊王灰烬凝成的珠子。
忘川下游漂来盏莲花灯,灯芯纸人正在对弈。执黑子者掀翻棋盘,落子声惊起群鸦——那棋子落地成珠,正是司酒仙君鬓角滴落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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