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声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酸液的浓度,用它部分替代石灰水,加入靛蓝草泥中进行发酵实验。
然而,创新之路布满荆棘。
第一次实验,酸液浓度过高,导致发酵过度,整瓮草泥变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第二次,浓度太低,发酵不足,靛泥产量极低且颜色晦暗。
第三次,加入比例和时机不对,发酵过程失控,产生了大量有害气体,差点引发危险。
失败的气息如同阴云,再次笼罩在小小的染坊上空。本就对秦黛声“瞎折腾”持观望甚至怀疑态度的村民,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傍晚,秦黛声正蹲在实验失败的陶瓮前,仔细记录着失败的数据,分析着气味和沉淀物的变化。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疲惫。几个在附近干完农活的村民路过染坊,看到那几瓮散发着失败气息的废料,又看看秦黛声布满靛蓝伤痕的手臂和憔悴的脸,忍不住议论起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了过来。
“啧,又废了……造孽啊,好好的果子糟蹋了……”
“城里来的大小姐,懂什么染布?黄婆婆那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哪能随便改?”
“就是,瞎折腾!我看她就是图个新鲜,等吃不了苦,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这烂摊子……”
“那靛蓝水多毒啊!你看她胳膊烂的!再折腾下去,怕是要跟黄婆婆一样……”
“听说她还鼓动大山守这破染坊?真是害人不浅!大山也是糊涂!”
“要我说,趁早把这染坊推平了种茶树!还能有点收成!守着这毒缸子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扎在秦黛声的背上,也扎在林微和黄大山的心里。林微气得脸通红,想上前争辩,被秦黛声用眼神制止了。
黄大山蹲在染坊门口,闷头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但握着烟杆的手,指节捏得发白。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一个清朗平和、带着独特韵律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拂过沉闷的染坊:
“哟,各位乡亲,聊着呢?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周九良不知何时出现在染坊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靛蓝云纹大褂,只是外面罩了件简单的深色外套,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但那双沉静的眼睛却明亮依旧,嘴角挂着一丝惯有的淡然笑意。他身后跟着摄像小陈。
显然,他们是结束了厦门的演出,专程赶来的。
村民们看到周九良,都有些局促地停下了议论。这位“说相声的周老师”,上次用一首古老的染坊童谣震住了黄碧红,给村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身上的大褂,也和这染坊的靛蓝同出一源。
周九良的目光扫过那几瓮失败的废料,扫过秦黛声憔悴的脸和伤痕累累的手臂,最后落在那些神色各异的村民脸上,心中了然。
他微微一笑,也不等村民回答,自顾自地走到秦黛声身边,拿起一根搅动靛泥的木棍,掂量了一下,然后对着那几瓮废料,用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调侃又极具穿透力的捧哏腔调开口了:
“哎,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姐大嫂,今儿个我周九良也来学学染布,跟秦医生取取经。”
他清了清嗓子,摆开架势,仿佛站在了舞台上。
“话说这染布啊,讲究的是个‘变’字!您想啊,那靛蓝草,绿油油长在山坡上,它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能变蓝吧?(模仿靛蓝草摇晃)‘我是一棵小小草,绿得发亮心情好’——”
他惟妙惟肖的模仿逗得几个年轻村民忍不住咧嘴。
“结果呢,被人薅下来,咣咣一顿砸(做捶打动作),成了绿泥!绿泥心说:‘完了,毁容了!’(哭丧脸)”
村民中传来几声低笑。
“别急啊!塞进大瓮里,加点石灰水(神秘兮兮地),盖盖儿,闷着!好家伙,这瓮里头可热闹了!那看不见的小虫子(指微生物),开大会了!这个说:‘兄弟们,开饭了!’那个喊:‘这石灰水味儿冲,跟喝了二锅头似的!’(模仿醉醺醺)”
笑声更大了些,连板着脸的黄大山都忍不住侧目。
“这么一折腾,三天三夜!您猜怎么着?开盖儿一瞧——绿泥它……它想不开,变黑了!(做震惊状)”
“哈哈哈哈!”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别笑!黑泥它委屈啊!(捧心状)‘我招谁惹谁了?绿变黑,丑八怪了!’”
“结果呢,给它换个地儿,倒进大水缸,加上引子,拿大耙子,嘿!搅!七七四十九圈儿!搅得它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搅着搅着,哎?您再瞧这水!”
周九良走到一个实验缸旁(里面是秦黛声调整后正在发酵、状态尚可的一缸),用木棍轻轻搅动,指着缸面开始泛起的微弱紫金光泽。
“神了!黑水它……它害臊了!脸红了!泛起紫金花儿了!(模仿缸花荡漾)‘哎呀妈呀,这么多人瞅着,怪不好意思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