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静坐在最下首,几乎隐在厅角的阴影里。
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布袍,身形枯瘦,如同角落里一截不起眼的枯木。
面前矮几上只放着一杯清水。
他微微低着头,花白的头发用木簪草草挽着,深邃疲惫的目光隐藏在低垂的眼帘下,仿佛在闭目养神,又仿佛在仔细聆听空气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此外,还有三两个被迫前来的、与秋道家有些旧交情的小官吏,此刻如坐针毡,脸色发白,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吃!喝!”
秋道取风突然挥舞着胖得像发酵面团般的手臂,抓起面前一根巨大的、炖得稀烂的猪腿骨,也不管烫不烫,张嘴就啃!
油花和肉渣沾满了他的胡子、脸颊和衣襟。
他一边毫无形象地撕咬着,一边发出满足又怪诞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香!真香啊!祥瑞!嘿嘿…祥瑞好吃!”
他啃了几口,似乎觉得不过瘾,竟从油腻的袍袖里摸出一把小巧但异常锋利的刻刀!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用那沾满油污和口水的手指,笨拙却又异常专注地在那根啃了一半的猪腿骨上雕刻起来!
刻刀刮过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国公爷!您…您这是?”一个胆小的官吏忍不住出声,声音发颤。
“刻…刻宝贝!”秋道取风头也不抬,口水滴在骨头上,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孩童般亢奋专注的光芒,“祥瑞!刻祥瑞!给柱子里的朋友…作伴!”
沙沙声持续着。
很快,一根粗糙却神形兼备的小獐形状,竟真的在他油乎乎的胖手中诞生了!
那小獐姿态扭曲,线条粗陋,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嘿嘿…成了!”秋道取风得意地举起那根被他啃得坑坑洼洼、又被雕成獐形的猪腿骨,对着下方的宾客挥舞,唾沫横飞,“看!祥瑞!活的!会跑!”
他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目光扫过寒川凛那冰封的脸,突然踉跄着站起身,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端着那根“猪骨獐”,几步冲到寒川凛的矮几前!
浓烈的肉腥、口水和体味扑面而来!
寒川凛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按在冰魄刀柄上的手指瞬间绷紧,一股冰冷的杀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身后的番役更是肌肉紧绷,手已按上了刀柄!
秋道取风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他将那根沾满自己口水、油污和骨屑的“猪骨獐”,猛地杵到寒川凛面前那杯清酒旁,几乎要碰到对方纤尘不染的银灰色衣袖!
他咧着油光光的嘴,露出沾着肉丝的黄牙,痴痴地笑着,声音尖锐而怪异:
“大人!吃!快吃啊!”
他指着那根狰狞的骨头獐,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
“吃了…骨头硬!撑起天!比…比云隐的骨头…香!嘿嘿…”
他凑得更近,口水和热气几乎喷到寒川凛冰冷苍白的脸上,压低了声音,却又清晰无比地吐出足以让整个大厅坠入冰窟的话语:
“……陛下…陛下也爱啃骨头…”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寒川凛面前矮几上那杯纹丝未动的清酒,杯壁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冰裂纹!
杯中清酒眨眼间冻结成了坚硬的冰坨!
极致的寒意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桌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
他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近在咫尺那张油腻痴肥、挂着恶心笑容的脸,瞳孔深处翻滚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暴虐杀意!
他按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如同冰蓝色的蚯蚓般根根暴起!
只需一念,冰魄刀便会出鞘,将这头肥猪连同他恶心的骨头一起绞成冰渣!
整个大厅死寂得如同坟墓!
所有人都僵住了,连翻滚的肉汤都仿佛停止了沸腾!
田中圭吾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重衣!
那几个小官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瘫软在地!
唯有角落阴影里的柳生静,低垂的眼帘下,深邃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云隐的骨头…啃骨头…冰莲…孢子…
这几个看似疯癫混乱的词语,如同几颗冰冷的珠子,在他脑海中瞬间串联!
他放在膝上的枯瘦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抓住了什么。
“嘿嘿…吃啊…好吃…”秋道取风仿佛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毫无所觉,依旧举着那根猪骨獐,在寒川凛面前晃悠,口水滴落在结霜的矮几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终于,寒川凛身上那恐怖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留下比之前更甚的冰冷死寂。
他搭在刀柄上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松开。
冰蓝色的眼眸从秋道取风那张痴肥的脸上移开,如同移开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看也没看那根杵在面前的猪骨獐,只是用冰冷得毫无起伏的声音,对着身后的番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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