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稳住阵脚!”各舰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压下士兵们本能的恐慌,“防火布!相信防火布!”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刘基舰队最前方的几艘斗舰。看着那焚天煮海的烈焰狂潮扑面而来,看着那狰狞的火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自己吞噬,看着那浓烟中扭曲的死亡景象,前排一些年轻水手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跑啊!挡不住的!”凄厉的哭喊声响起,几个身影不顾军官的怒吼,丢下武器,连滚带爬地试图跳入冰冷的江水中逃命。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几艘斗舰的阵型出现了骚动。
“临阵脱逃者,斩!”旗舰上,刘基冰冷的声音通过传令兵响彻江面。几乎同时,督战队冷酷的刀光闪过,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甲板上,刺目的猩红瞬间浇灭了混乱的苗头。死亡的铁律,暂时压过了对火焰的恐惧。
就在这短暂的骚动与镇压之间,江东的火船狂潮,已如咆哮的熔岩巨兽,狠狠撞入了刘基水师的前锋阵列!
轰!轰!轰!
剧烈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燃烧的火船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在覆盖着黑色防火布的刘基战船船舷上!刹那间,烈焰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沿着撞击点向上攀爬、蔓延!刺眼的火光瞬间将两船相接的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烧起来了!船烧起来了!”江东水寨方向,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狂喜呐喊。周瑜所在的旗舰上,所有将领都激动地攥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毁灭的光芒。成功了!连环火船,焚江烈焰,这足以毁灭一切的毒龙,终于缠上了刘基的巨舰!
然而,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
预想中刘基战船瞬间化作巨大火炬、士兵惨叫着跳入火海的恐怖景象并未出现!
只见那攀附在刘基战船船舷和船帆上的熊熊烈焰,虽然依旧在猛烈燃烧,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响,喷吐着滚滚浓密的黑烟,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死死地按在了表面!火焰疯狂地舔舐着那层油亮黝黑的布面,执着地消耗着布面表层浸透的防火油料,浓烟呛得靠近的刘基士卒涕泪横流,咳嗽不止。但那火焰,却始终无法向内穿透!
那层看似笨重丑陋的防火布,在烈焰的炙烤下,岿然不动!它像一层坚韧无比的防火皮肤,牢牢护住了船体的木质结构。被火焰直接冲击的部位,在高温和油料燃烧下迅速变得焦黑、碳化,边缘也被灼烧得卷曲变形,但布板整体结构依旧完整!士兵们用湿布捂住口鼻,强忍着浓烟,用长杆铁叉奋力推开还在燃烧的火船残骸,用浸水的麻布拍打扑灭附着在防火布上的火焰。每一次拍打,都激起一片火星和更浓的黑烟,但那火焰,就是无法真正吞噬船体!
“怎么回事?!”江东旗舰上,狂喜瞬间凝固在将领们的脸上,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恐慌。周瑜原本因激动而泛起一丝红晕的脸庞,在摇曳的火光下骤然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船舷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几乎要嵌入坚硬的木头里。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江面上那诡异的一幕——刘基的楼船如同披着黑色鳞甲的巨兽,在火海与浓烟中沉默矗立,烈焰只在它们表面徒劳地燃烧、翻滚、冒烟,却无法将其点燃!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周瑜身边的副将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变调,“那是什么鬼东西?连火都烧不穿?!”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了江东水军每一个目睹此景士卒的心。他们赖以制胜、寄托了全部毁灭希望的焚江烈焰,竟然……失效了?!那层覆盖在敌船上的黑布,到底是什么妖魔之物?!
“灭火!快!用拍杆推开火船!弩炮!放!”刘基舰队中,各级军官的吼声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转化为狂喜的咆哮。巨大的拍杆带着沉闷的风声狠狠砸下,将紧贴船舷燃烧的火船拍得粉碎,燃烧的碎片四散飞溅落入江中。早已蓄势待发的弩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粗大的弩箭撕裂浓烟,带着凄厉的尖啸射向远处江东的指挥舰船和试图靠近放火的艨艟斗舰!更有无数火箭,如同逆流的火流星,从刘基的战船上腾空而起,越过江面上燃烧的火船带,狠狠扎向江东水寨深处!
“反击!反击!”张允在“镇海”号上挥舞着令旗,声嘶力竭。刘基水师从最初的被动挨打和震惊中彻底回过神来,巨大的楼船艨艟开始笨拙却坚定地调整方向,利用其庞大的身躯和坚固的防火布装甲,硬顶着烈焰的灼烧和浓烟的窒息,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前挤压!那些覆盖着防火布、如同披着黑色鳞甲的庞然大物,在火海与浓烟中破浪前行,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碾向混乱的江东船阵。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周瑜口中喷出,如同点点凄艳的红梅,溅落在冰冷的船舷栏杆和他素白的衣襟上。那鲜艳刺目的红,在周遭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全靠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才没有倒下。耳边江东士卒的惊呼、刘基舰队弩炮的咆哮、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战船碰撞的巨响……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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