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踏入府门时,管家李叔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少爷,老爷今日心情不佳,您说话可要小心些。"
周维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他仔细回想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既没有逃学,也没有在外惹是生非,甚至连平日最爱的斗鸡走狗都收敛了不少。这么一想,他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抬脚往父亲书房走去。
"儿子见过父亲。"周维规规矩矩地行礼,眼角余光却瞥见父亲正对着窗外发呆,案几上的茶早已凉透。
周知府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反常的举动让周维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按照常理,父亲要么考校功课,要么训斥他不够用功,这般沉默反倒更让人心惊肉跳。
"爹,孩儿最近真的很用功,"周维忍不住主动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连林淡都说我大有进步呢!"
周知府揉了揉太阳穴,忽然问道:"儿啊,爹问你,你何时能赶上林淡啊?"
周维闻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瞪大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爹,您要是想打儿子,可以直接动手的,不必这般......"
"胡说什么!"周知府被儿子这反应噎得够呛,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为父今日没想责罚你。"
周维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上的绣纹:"爹,儿子知道要努力了,也会尽力好好学。可是要超过林淡......"他苦笑一声,"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知府神色略显尴尬,也意识到自己给儿子定的目标确实太高。
他起身踱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桂花,语气缓和下来:"为父不过是感叹一句。你若能有林淡一半出色,为父就很欣慰了。"
"儿子会尽力的。"周维郑重应道,心中却暗自嘀咕父亲今日怎的这般反常。
"你一定要加倍用功。"周知府突然转身,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为父得到消息,扬州明德书院请了当世大儒朱玄来讲学。你若能拜入他的门下,这一生便无忧了!"
周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爹,当世大儒要收徒弟,也得是林淡那样的资质吧?"
周知府瞪了儿子一眼,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正是因为明白,这一整日才更加郁结于心。
他何尝不知以儿子的资质,想要入朱玄法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
周维眼珠转了转,突然福至心灵:"爹,儿子倒有个主意。"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以林淡的才学,弱冠之年必能高中进士。到时候儿子直接拜他为师,岂不是少走二十年弯路?您看如何?"
"胡闹!"周知府下意识要斥责,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
他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他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拍案道:"妙啊!不愧是我的儿子,这主意相当不错!"
周知府越想越觉得可行。
儿子与林淡交好,自己又是林栋的顶头上司,将来让林淡收儿子为徒应该不是难事。如此说来,林淡的前程越好,儿子的前程也就越好!
他原本还为儿子拜师无望而愁眉不展,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以林淡的资质,若再稍加运作,让朱玄收徒也不是全无可能......
周知府越想越兴奋,开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已经在盘算如何让林家欠下这个人情,日后也好挟恩图报。
与此同时,林府内也收到了朱玄将要来扬州讲学的消息。最激动的却是平日里最沉稳的张老夫人。
"朱先生要来明德书院?"张老夫人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落在几上,茶水溅湿了衣袖都浑然不觉。
崔夫人连忙上前为婆婆擦拭,惊讶道:"娘,您与朱先生有旧?"
张老夫人眼中泛起追忆之色,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你有所不知,栋儿他爹就是拜在朱先生门下。"她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还是师娘给我和栋儿他爹做的媒呢。"
"竟有这等事?"崔夫人惊讶地看向丈夫。林栋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对这段往事知之甚少。
张老夫人沉浸在回忆中:"那时候朱先生还在京城讲学,你爹每日天不亮就去占位置......"
"坊间都说朱先生曾是帝师,"崔夫人突然想到什么,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莫非,公公竟然是当今圣上的师兄?"
张老夫人点点头:"确实如此。当年师父收了两个徒弟,我还见过那个孩子。"她目光悠远,"记得你爹说过,他师弟命苦,虽是富贵人家出身,却既非正室所生,生母又早亡,父亲待他极为苛刻,只有个弟弟相依为命。那时我们都不知他竟是......"
林栋神色一凛。当今圣上的生母庄妃确实是早逝,后来才被追封为皇太后。而忠顺王爷正是圣上的同胞弟弟。这些细节都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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