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广宗粮仓外的打谷场被火把照得通明。刘备将最后一袋粟米递给抱着婴儿的妇人时,指尖触到她衣襟下藏着的半块饼——显然是怕被抢而贴身藏的。他喉头微动,转身见阿蝉正坐在粮囤上调试琴弦,月光顺着她盲眼的睫毛淌下来,在琵琶上凝成霜色。
“使君,”简雍捧着账册走来,袖口还沾着粮仓的浮灰,“已登记降卒四千三百人,其中青壮可编为乡勇的……”话音忽然被马蹄声打断。关羽提着偃月刀闯入,刀环上的铜铃震得火星四溅:“董卓军动向异常,前锋已至离城二十里的黑石岗!”
刘备接过卢植递来的牛皮地图,烛火在“黑石岗”三字上晃出裂纹。阿蝉忽然开口:“那里有个废弃的铁矿洞,可容千人。”她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北斗标记,“地道密图上的‘天玑穴’,应该就是入口。”张飞一拍大腿:“大哥,咱去端了他的粮草!”
卢植却按住张飞肩膀,竹鞭指向地图西北角:“董卓此次分兵三路,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中路空虚。”他展开另一卷斥候急报,“西路是牛辅残部,东路是陈宫偏师,唯有中路……”刘备目光落在“李傕”二字上,想起当年在洛阳见过的那个阴鸷校尉。
“报——!”探马浑身是血地滚进帐中,“广宗西岭发现黄巾军旗号,约有万人向城池移动!”刘备与卢植对视一眼——张角果然中了“假粮车”之计。他攥紧腰间环首刀,忽然听见阿蝉琴弦骤断:“使君,东南方有流星坠落!”
众人奔出帐外,只见东南天空划过一道暗红轨迹,坠向董卓军屯粮的飞虎峪。刘备心中一动,想起母亲说过的“星坠兴王”之说。裴元绍忽然指着火光方向:“那是董卓藏火药的地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群山震动,连粮仓的粟米都簌簌滑落。
“天助我也!”张飞振臂高呼,蛇矛在火光中划出狂喜的弧线。刘备却皱眉——流星坠落怎会如此巧合?他望向阿蝉,见她苍白的脸正对着流星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琵琶上的北斗纹饰。昨夜她在地道中摸到星图时,曾低声念过“荧惑守心,改朝换代”的谶语。
“关将军,你率五百骑绕道飞虎峪,借火势打乱敌军阵脚;”刘备迅速部署,“翼德带三百人埋伏西岭,截击张角援军;宪和护送百姓进城,卢中郎居中调度。”他转身握住阿蝉的手,触到她掌心因拨弦磨出的薄茧,“阿蝉,你随我去铁矿洞,用密道截断董卓粮道。”
月过柳梢时,五人一骑潜入铁矿洞。洞壁上的矿灯忽明忽暗,照出层层叠叠的“地公”符咒。阿蝉忽然停步,指尖按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这里有机关。”刘备凑过去,见石面上刻着残缺的卦象——正是《太平要术》里的“地火明夷”卦。
“明夷,利艰贞。”阿蝉轻声解卦,指尖在石面上画出北斗轨迹。当最后一点按在“摇光”位时,头顶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洞顶裂开条缝,月光漏进来,在地面投出完整的星图。张飞看得目瞪口呆:“乖乖,张角这老东西还懂星象?”
地道尽头是座隐秘的粮草大营,辕门上的“董”字旗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刘备趴在草丛中,数着巡夜的火把——每隔一刻钟,便有一队士卒押送粮车进入西北方的山谷。阿蝉忽然拽了拽他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谷口有火药味,像祠堂那次。”
“元绍,”刘备低声唤来暗处的裴元绍,“你带毒箭去谷口,见粮车就射马腹。翼德,你带二十人扮成黄巾军,趁乱放火。”他摸出从波才身上缴来的黑熊皮披在肩上,“我去会会李傕,探探虚实。”关羽按住他肩膀:“大哥,让我去!”
“你脸太显眼。”刘备笑着摇头,将环首刀藏进衣襟,大步走向辕门。守卒刚要呵斥,看见黑熊皮立刻行礼:“原来是波才将军!李校尉正在中军帐议事。”他压低声音,“听说董相国要和张角平分冀州,咱们……”
中军帐内烛火摇曳,李傕正对着地图皱眉。他抬头看见“波才”,眼神立刻冷下来:“张角派你来催粮草?”刘备故意粗声粗气:“不是催粮,是报信——刘备那厮要劫粮!”李傕猛地起身,腰间金错刀出鞘三寸:“你怎么知道?”
“地道里的密图,早被我换成假的了。”刘备凑近案几,余光扫到地图上用朱砂圈着的“荧惑谷”,正是流星坠落处,“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家将军想和董相国做笔买卖。”李傕瞳孔骤缩,帐外突然传来喊杀声——张飞的火起了。
“不好!粮草大营遇袭!”斥候冲进来。李傕拔出刀架在刘备脖子上:“敢耍我?!”刘备却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案几上的密信——正是今早截获的董卓与张角的密约。李傕脸色剧变,帐外又传来羽箭破空声,一支带着火光的箭射穿帐顶,引燃了帷幔。
“杀!”刘备肘击李傕面门,趁机抽出环首刀。帐外的裴元绍听见暗号,顿时万箭齐发,专门射向马匹和粮车。受惊的战马拖着燃烧的粮车冲进山谷,“轰”的一声巨响,火药库被引爆,整片天空都被映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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