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翠的身体依旧被贺兰敏死死按着,脸颊紧贴着他冰冷汗湿的颈侧,视线还凝固在他那只缓缓停止旋转、瞳孔深处银白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的右眼上。那只眼睛里,只剩下一种透支到极致后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荒芜。
后颈上,他扣着她的手指,力道依旧大得惊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微微颤抖着。那冰冷的触感和剧痛,提醒着她刚才离死亡有多近,也提醒着她……这个用一只眼睛强行冻结了死亡机器的男人,此刻的虚弱。
“呃……”贺兰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极度痛苦的闷哼。强行催动那“序列01”的核心权限,显然对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是巨大的负担。他支撑着身体的左臂猛地一软,整个人连同被他死死按在怀里的田翠,再次不受控制地重重向后倒去!
“砰!”
两人再次狼狈地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金属碎片的地面上。
这一次,贺兰敏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沉重的身体完全压在了田翠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汗味和硝烟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将她彻底包裹。他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肩膀,粗重灼热的喘息喷在她的颈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颤抖和压抑不住的痛楚。
田翠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后背和摔伤的地方传来阵阵剧痛。但此刻,所有的生理痛苦都被一种更庞大、更混乱的情绪风暴所淹没。
刚才那冻结死亡的一幕,那只非人般的右眼,那冰冷的“序列01”权限……还有……锁骨下那枚与自己后颈疤痕镜像存在的三瓣火焰……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碎片,所有的谜团和仇恨,如同被投入飓风的碎片,在她混乱的大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他是谁?她是谁?贺兰敏?序列01?那个被判定为“次级残次品”被遗弃在孤儿院、在大火中挣扎求生的,是她?而他……是那个被留下的“合格品”?那个被贺兰家培养成继承人的“序列01”?
“为…为什么……”田翠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破碎不堪。她艰难地扭过头,试图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贺兰敏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痛苦和一种被命运玩弄的荒谬感,“你…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那个被丢掉的‘残次品’?!”
“残次品”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贺兰敏紧绷的神经!
他抵在她肩膀上的头颅猛地抬起!
汗水混着血污从他凌乱的额发滴落,滑过他苍白如纸、因剧痛而扭曲的俊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冰冷的算计或暴戾的疯狂,而是一种被彻底撕开伤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深可见骨的剧痛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愤怒!
“残次品?”贺兰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块,带着浓重的自嘲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他染血的左手猛地抬起,不是攻击,而是狠狠抓住了田翠肩头破碎的衣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你以为……”他死死盯着田翠充满痛苦和质问的眼睛,染血的唇勾起一抹惨烈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比哭更难看,“活下来的那个……就是幸运儿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了二十年、终于无法控制的悲愤和控诉,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在死寂的通道里凄厉回荡:
“看看这里!看看这些冰冷的罐子!看看那些被‘维持活性’的‘样本’!”他染血的手指猛地指向周围那些在幽绿扫描光下若隐若现、散发着福尔马林气息的金属舱体,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痛而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
“你以为‘序列01’是什么?!是荣耀?!是继承权?!”他猛地扯开自己破碎的衣襟,露出锁骨下方那枚狰狞的火焰疤痕,指着它,眼神如同燃烧的鬼火,“这是编号!是烙印!是实验台上永不愈合的伤口!是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只是一个被精心培育、随时等待被收割的……器官容器!”
“贺兰容华……”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刻骨的恨意,“他养着我,就像养着一株……一株注定要为他腐朽身体提供新鲜零件的……人形作物!”
“而你……”他的目光重新钉在田翠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苦,有愤怒,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被当成‘残次品’丢掉……或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解脱”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田翠的心上!她看着贺兰敏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看着他锁骨下与自己同源的火焰疤痕,听着他字字血泪的控诉……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迟来了二十年的、撕心裂肺的悲怆,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复仇者。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这个所谓的“幸运儿”,竟然背负着比她更沉重、更绝望的枷锁!一个被至亲当作器官容器豢养的工具!
“不……不是这样……”田翠摇着头,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滚烫地滑落。巨大的冲击让她语无伦次,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贺兰敏,亦或是为这被诅咒的血脉,“我们……我们……”
“砰!!!”
一声沉闷却异常清晰的撞击声,猛地从通道入口的方向传来!打断了田翠混乱的话语,也打破了通道里死寂而悲怆的气氛!
紧接着,是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以及一个熟悉到让田翠浑身血液几乎倒流的、焦急万分的吼声,穿透了厚重的镜面暗门和冰冷的石壁,隐隐传来:
“田翠!坚持住!我来了——!!!”
是周景明!
喜欢血色契约:贺少的心尖卧底妻请大家收藏:(www.2yq.org)血色契约:贺少的心尖卧底妻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