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晨雾被马蹄声搅散时,张辽正弯腰替最后一个小兵系紧汗巾。
那小兵的草鞋绳断在昨夜巡逻路上,他蹲在草垛边扯着断绳犯难,是张辽解下自己的汗巾,在脚腕上绕了三圈打了死结。
"文远。"陈子元的声音从演武场入口传来。
张辽直起身,皮甲擦过小兵的肩。
他看见军师腰间的算筹袋在风里晃,像极了昨日在城墙上望见的、百姓挑着的竹器——都是些实在物件,不扎眼,却离不了。
"带三千步卒,分五队下临淄周遭村落。"陈子元走近,靴底碾碎几茎沾露的草,"每人背把斧头、泥刀,别挂刀鞘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队列里擦得锃亮的环首刀,"挂腰侧,和菜农的扁担一个位置。"
张辽低头看自己腰间,汗巾捆着的草鞋绳在晨光里泛着浅黄。
他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身边小兵的肩:"听见没?
咱们这趟不是巡边,是走亲戚。"
三千步卒开拔时,临淄城外的官道扬起轻尘。
最前头的旗手把"刘"字旗放低了些,避免扫到道旁的黍穗。
有妇人挑着竹篮从田埂过来,士兵们自觉往路边靠,排头的什长还蹲下身,帮她捡起滚落在地的野桃。
"这是哪家的兵?"妇人攥着竹篮发怔。
"刘使君的兵。"路边锄草的老汉直起腰,脸上的皱纹里浸着笑,"前日我家房梁歪了,三个兵丁扛着木头来,没喝我一口水,倒把灶膛里的灰都给清了。"
这话飘进五里外的茶棚时,陈宫正捏着茶盏发愣。
他本是从东郡游学至此,原打算看看临淄招贤馆是不是又像冀州那样,挂着"求贤"的幌子收门客。
可茶棚里的谈笑声像针,一根一根往他耳朵里扎——
"张都伯家小子昨日参军了,他娘抹着泪说,这兵当得安心。"
"可不是?
我家后山有狼,昨夜兵丁举着火把蹲了半宿,今早抬着狼尸走,连张狼皮都没要。"
陈宫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木简。
那是他写了三年的《治民策》,原本打算投给袁绍,可前月在河内见袁军抢粮,他连夜烧了给袁谭的拜帖。
此刻木简上沾了茶渍,他却觉得烫得慌——原来真有军队,会把百姓的灶膛看得比军功重要?
"店家!"他突然拍桌,惊得茶盏跳了跳,"借匹快马,我要去临淄。"
店家擦着桌子笑:"先生也是投招贤馆的?
昨儿个有个铸剑的老张头,挑着模子走了百里路,说是要给刘使君铸犁头。"
陈宫翻身上马时,日头正往西边沉。
他抄近路穿过野地,衣摆被荆棘勾出几道口子也不在意。
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木简上,他却握得更紧——这趟不是投明主,是寻个能把《治民策》种进土里的地方。
临淄招贤馆的灯火亮起时,陈宫的马已累得直喘。
他把马缰扔给门吏,抱着木简冲进院子。
值夜的书吏见他浑身是泥,刚要拦,却瞥见他怀里的木简:"先生请!
笔墨在东厢!"
东厢的烛火燃了半夜。
陈宫蘸墨的手稳得像刻碑,从均田制写到军屯法,从乡学兴办到匠户立谱,墨迹在简上洇开,倒比他三年前写的更沉了几分。
天快亮时,他伏在案上睡过去,手里还攥着半支笔。
"轻些。"
陈宫是被一声低喝惊醒的。
他抬眼,正撞进一双温和的眼睛里——那是个穿青布襕衫的男子,手里端着陶碗,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
"使君?"书吏在门口压低声音。
陈宫猛地起身,木简"哗啦"掉在地上。
他慌忙去捡,却被对方抢先一步:"先生的策论,备已读过。"刘备弯腰拾起木简,指腹擦过"劝农桑者得爵"那行字,"写得好,只是......"他抬头笑,"先生一夜未食,先喝些粥?"
陈宫望着陶碗里浮着的枣子,突然想起茶棚里老汉的话。
他喉头发紧,接过碗时指尖发颤:"使君待草民如此......"
"先生不是草民。"刘备替他摆正案上的笔,"是备求了许久的贤才。"
晨雾里,招贤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宫捧着新研的墨站在阶前,看刘备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像株根系发达的树。
他忽然明白,为何那些匠户、农夫愿意翻山越岭来临淄——这里的主君,会蹲下来替小兵系鞋带,会站在门外等一个素未谋面的文士醒来。
此时的临淄城西,造纸坊的烟囱正飘起淡蓝的烟。
林方捏着半干的纸页冲进军师府时,陈子元正在看各地送来的户籍册。
"军师!"林方的声音带着哭腔,"您看!"
陈子元接过纸页。
粗麻纤维交织成的薄片还有些毛边,却比竹简轻,比帛便宜。
他指尖拂过"临淄匠户谱"几个墨字,忽然想起昨日在城头望见的人群——背着书箱的少年,挑着工具箱的匠人,他们怀里揣的,不正是这样的纸?
"先别声张。"他把纸页放进铜匣,锁扣"咔嗒"一声,"去把张师傅请来,还有......"他望着窗外渐起的人声,"让招贤馆多备些笔墨。"
远处传来开城门的梆子声。
陈宫的策论被风掀起一页,墨迹在晨光里发亮,像极了造纸坊那炉刚烧起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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