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北方腾起的黑烟,那是鲜卑人在烧边村;又望着南方,那里隐约能看见袁绍大军的旗号——他们正在撤兵,却把主力悄悄调往了并州方向。
"本初啊本初......"他摸出腰间的酒囊,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液呛得他眼眶发红,"你这招借刀杀人,比当年界桥的伏兵,更狠。"
与此同时,太行山的隘口处,袁绍的玄色大旗正在雪风中翻卷。
田丰骑在马上,望着前方绵延十里的军帐,呼出的白气凝成雾。"主公,先锋已过井陉关。"他转头看向袁绍,见那人正盯着手中的密报——是审配从鲜卑王庭送来的,说轲比能的骑兵已围住易京,公孙瓒的降书也送了过去。
袁绍把密报塞进袖中,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并州山脉。
他能听见马蹄声在山谷里回响,像擂动的战鼓。"传我将令。"他的声音裹着风雪,"大军加速,三日后必须到晋阳城下。"
田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在帐中,袁绍摸着舆图上的并州,眼底闪过的那丝狼一样的光。
他知道,从今日起,河北的格局,要变了。
而此刻的并州境内,晋阳令正站在城头,望着北方涌来的玄色潮水。
他摸了摸怀里那张还未送出的求救信——往幽州的路被鲜卑人堵了,往洛阳的路被黄巾余部截了。
他望着逐渐清晰的"袁"字大旗,喉结动了动,对身边的典史说:"备香案。
袁本初的大军,该到了。"
并州晋阳,袁绍的玄色披风在城楼上猎猎翻卷。
他望着城下整队而过的并州军——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雪水,矛尖却已映出寒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三十万青壮,这比冀州三年的募兵数还多。
"主公,雁门郡太守送来降表了。"审配捧着木匣趋步上前,匣中锦缎上躺着枚青铜虎符,"张懿旧部说,并州军库里还有八万石军粮,够十万大军吃半年。"
袁绍伸手抚过虎符上的错金纹路,指节在"并州牧"三字上重重一按:"传我令,原并州官吏留任,粮秣三日内置换完毕。"他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城垛上的积雪,"告诉田元皓,明日祭旗,我要让天下人看看——"他望着北方仍未散去的硝烟,"袁本初的刀,比鲜卑人的马蹄更利。"
田丰站在城楼阴影里,望着袁绍被日光镀亮的发冠。
这个曾在界桥之战前劝他稳扎稳打的谋士,此刻眼底浮起一丝忧虑——鲜卑人劫掠幽州的消息已经传进洛阳,天子诏书不日将到;可当他触及袁绍眼底跳动的火,那丝忧虑又沉了下去。"诺。"他弯腰时,腰间玉坠撞在城砖上,发出清脆的响。
千里外的徐州,晨雾裹着湿冷钻进刘备军帐。
陈子元的指尖在舆图上划过莒县,墨迹被汗水洇开一道细痕。
案头的沙漏正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是今日第三次验粮——只剩七车麦豆,勉强够三万大军吃四日。
"军师!"帐外传来张飞的吼喝,"那曹阿瞒又派乐进骂阵,说我等是饿肚子的丧家犬!"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丈八蛇矛带起的风卷得舆图哗哗作响。
张飞豹眼圆睁,铠甲上还沾着晨露,"某去砍了那厮狗头!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陈子元按住被吹飞的舆图,抬头时正撞见刘备投来的目光。
主公的眼角添了细纹,昨日还乌亮的鬓角,此刻竟有几缕泛白。"翼德。"刘备的声音比往日轻了些,"去校场练箭吧。"他伸手按住张飞的肩,"你我兄弟,总要留口气杀更大的敌。"
张飞的虎背僵了僵,蛇矛在地上戳出个小坑。
他盯着刘备发皱的战袍看了片刻,突然重重一跺脚:"某去!"帐帘落下时,带起一阵风,将案头的验粮册吹得翻页,最后一页"粮尽"二字刺得人眼疼。
"元直。"陈子元转向静坐的徐庶,后者正用竹片拨弄炭盆里的残火,"你看这莒县。"他指尖点在陶谦残部死守的城池上,"曹军围而不攻,怕是在等——"
"等我们断粮。"徐庶接过话头,竹片"咔"地断在炭盆里,"前日细作回报,曹操从兖州调了二十车粮,三日后到泗水渡口。"他抬眼时,目光像淬过的剑,"可我军若去劫粮,乐进、李典的伏兵早候在半道。"
帐外传来马蹄声,关羽掀帘而入。
他的绿袍沾着泥点,美髯上还挂着雾珠:"云长去查了泗水沿线,曹军在两岸设了三处望楼,每五里一哨。"他将羊皮地图摊开,指尖划过河道,"除非......"
"除非有人能混进曹军运粮队。"陈子元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玦——这是穿越前父亲送的生辰礼,此刻竟有些发烫,"可谁能让曹军信得过?"
帐中陷入死寂,只有炭盆里的火星噼啪作响。
刘备突然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抚过"泰山郡"三个字:"前日有商队说,泰山山贼最近活动频繁。"他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奉孝呢?"
"郭祭酒今早带了两个亲兵出营,说去查汶水支流。"关羽的手按在青龙偃月刀上,"末将派人跟着,他进了片松树林,再没出来。"
陈子元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昨日深夜,郭嘉捧着酒坛来帐中对饮,醉眼朦胧地说:"元直兄总说我诡道,可这乱世,谁不是在刀尖上跳舞?"此刻再想,那话里竟藏着冰碴子。
"报——"帐外传来斥候的喊喝,"泰山郡方向发现马队!
约有五百骑,打着'袁'字旗号!"
陈子元的手猛地扣住舆图边缘,指节泛白。
他望向刘备,见主公的背已经绷成了弓弦。
徐州的晨雾还未散尽,可他忽然闻到了血的味道——不是现在的,是即将到来的。
泗水渡口的运粮官孙琦正对着酒葫芦灌酒。
他望着远处渐起的尘烟,骂了句"该死的雾",却没注意到身后松树林里,一杆"袁"字旗正随着风,缓缓露出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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