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是从帅帐后的阴影里冲出来的。
他的玄甲染着血,头盔歪在一边,连护面甲都没戴——方才冲阵时被流箭勾掉了。
张华的血溅在他脸上,热得像刚出窑的砖,他却笑得眼睛发亮:"张将军,子元先生说你爱写捷报,我替你把最后一份送了。"
张华的手指抠进庞德的甲缝,张了张嘴,却只咳出更多血沫。
他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西凉武将,突然想起情报里说刘备新得个"鬼才军师",专门教士兵穿敌军甲胄、藏兵器于粮车——原来不是传言。
帅旗"哗啦"落地。
亲卫们的喊杀声突然弱了。
他们望着主帅的尸体,望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玄甲军,望着连月亮都被映红的天空,终于明白过来:这不是普通的劫营,是要把首阳山连根拔起。
"跑啊!"有人扔了刀。
"将军死了!"有人哭嚎。
混乱像瘟疫般蔓延。
赵承望着溃逃的士兵,手还攥着刀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王霸先的长枪掉在地上,枪头扎进泥土,倒像是给张华立的墓碑。
庞德踩着帅帐的台阶跃上点将台,九环刀挑起曹军的帅旗,火光照得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把插进首阳山的刀。
"山外的弟兄该到了。"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铃,突然听见马蹄声。
西北方的官道上,一骑快马正冲破火光而来。
马上的人穿着染血的甲胄,腰间的令旗被火风吹得猎猎作响——是赵承派去后方调兵的亲卫。
"赵将军!"亲卫滚鞍落马,声音里带着哭腔,"后营...后营也被围了,说是...说是常山赵子龙的旗号!"
赵承的脸瞬间白得像纸。
他望着点将台上那个举刀的身影,望着漫山遍野的火光,突然听见东边传来熟悉的号角声——是刘备军的冲锋号。
他抓过亲兵的马缰,鞭子抽得火星四溅:"回营!
老子就不信守不住..."
话音被风声撕碎。
庞德望着那道仓皇的背影消失在火光里,舔了舔嘴角的血。
他知道,赵承这一去,要么带回救兵,要么...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铃,冲阿铁打了个手势。
阿铁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小竹筒,拔开塞子,三枚响箭"咻——"地窜上夜空,在星幕下炸出三朵血红色的花。
山外,三千玄甲军正掀开运粮车的草席。
为首的校尉望着夜空的信号,抽出环首刀往空中一劈:"冲!
杀进首阳山——"
喊杀声震得松枝乱颤。
庞德望着逐渐明亮的东方,把九环刀往地上一插。
刀身没入泥土三寸,震得周围的火星子簌簌往下掉。
他弯腰捡起张华的帅印,印纽上的螭虎还沾着血,摸起来暖乎乎的。
"子元先生要的路,打通了。"他轻声说。
远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赵承的马缰几乎被他攥断了。
马蹄踏碎焦土的闷响里,他听见背后的喊杀声像潮水般漫上来。
方才在山道上遇到的溃兵说后营被赵云截了,他原想带着三百亲卫杀回中军重整旗鼓,可等他勒住马缰时,首阳山大营的轮廓已被火光揉成一片猩红——帅旗倒了,点将台塌了半边,连中军帐的飞檐都在火里蜷成黑炭。
"赵将军!"亲兵小伍的声音带着哭腔,"东边还有三百兄弟在扛着!"
赵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望着营门前横七竖八的尸体,望着火光照亮的玄甲军甲叶,突然想起十年前在西凉被马腾追着跑的夜——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攥着刀却不敢往前冲,最后还是王霸先砍翻三个敌将才给他杀出条路。
"结阵!"他吼着拨转马头,腰刀在火中劈出半道弧,"跟老子冲——"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断墙后扑来。
庞德的九环刀裹着风声劈下时,赵承只来得及侧过半边身子。
刀锋擦着他的护心镜划过,在甲叶上犁出半尺长的豁口,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慌忙挥刀格挡,却见对方眼里燃着狼一样的光,玄甲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连护腕都被砍裂了,露出底下渗血的皮肤。
"你他娘的..."赵承的骂声卡在喉咙里。
庞德的右腿突然扫来,精准踢中他的膝弯。
赵承踉跄着栽下马背,后脑勺撞在烧焦的旗杆上,眼前顿时炸开金星。
等他勉强撑起身子,庞德的刀尖已抵住他的咽喉——那刀上还沾着张华的血,此刻正顺着刀脊往下淌,滴在他的嘴角,腥得发苦。
"子元先生说,"庞德的声音像淬了冰,"首阳山的路,要干净。"
刀光一闪。
赵承最后看见的,是自己喷向夜空的血,在火光里红得像要烧穿云层。
王霸先的长枪早不知丢在哪儿了。
他缩在草料堆后面,听着赵承的惨嚎在营地里荡开,后背的冷汗把中衣都浸透了。
方才他还想着带着残兵从西墙突围,可等看见庞德踩着赵承的尸体跃上望楼,看见山外的玄甲军像潮水般漫进营门,他的腿肚子就开始打摆子——那可是三千人,甲叶相撞的声响比雷还震耳,连地上的火星子都被踩灭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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