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间一甜,腥热的血涌进嘴里。
三日前还在骂他"老而弥坚"的戏志才扑过来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传我将令!"曹操踉跄着站起来,抓住身边亲兵的衣领,"点齐三万人马,明日...明日杀回秦川!"他的声音像破了洞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把刘备的人头...挂在昂儿坟前!"
戏志才的手按在他后背,触到一片湿冷的冷汗。
这位总爱眯眼笑的谋士此刻脸色煞白:"主公,您旧疾..."
"住口!"曹操甩开他的手,转身时撞翻了案几,竹简"哗啦啦"撒了一地。
他盯着许褚尸首上的断矛,突然抄起案头的剑,一剑劈在柱子上。
剑刃崩了口,木屑飞溅,扎进他手背,血珠顺着剑刃往下淌,"当年宛城张绣反叛,我失了典韦;今日秦川,我失了昂儿,失了虎侯...这血债,总得有人还!"
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心口,身体晃了两晃,直挺挺栽倒在地。
"主公!"
帐外的喊声响成一片。
夏侯渊撞开帐门冲进来时,正看见戏志才掐着曹操的人中,程昱在解他的玉带,帐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传军医!"夏侯渊吼了一嗓子,转身时撞翻了烛台,火舌舔着帐角,映得众人的脸忽明忽暗。
远处传来号角声,是曹军残部陆续退回关隘的信号。
风卷着沙粒打在帐幕上,像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拍门。
潼关军帐内的烛火被风掀得直晃,曹操喉间腥甜的血沫刚被程昱用帕子拭去,便猛咳着抓住床沿。
军医的银针还扎在他后颈,药炉里的苦艾味混着血腥气直往鼻腔里钻。
"主公脉象浮而无根,"老军医颤着手收针,"旧年箭伤攻心,又添了急火冲肺,须得静卧百日,忌动怒——"
"滚!"曹操抬手掀翻药碗,黑褐色药汁溅在夏侯渊的铠甲上,"我曹孟德的命,何时轮得到你个医匠指手画脚?"他撑着起身,却被戏志才半扶半拦地按回床榻。
这位谋士的宽袖扫过满地竹简,扫出半卷曹昂上月写的家书,墨迹里"父亲珍重"四个字被药汁泡得模糊。
"主公且看。"戏志才捡起那卷家书,指节抵着"儿愿代父守秦川"的字迹,"将军新丧,士卒折损过半,潼关虽险,粮草只够七日。"他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帐外的风声,"若此时硬要回攻,怕是要把剩下的三万儿郎都折在函谷道里。"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探马来报:"启禀主公,刘备军已占了华阴,截断我军东退粮道!"
曹操的指甲深深掐进床板,指节泛白如骨。
他望着帐角曹昂的铠甲——那副曾被他亲手打磨的玄铁鳞甲,此刻正挂在灯影里,护心镜上的血渍还未擦净。
程昱趁机递上茶盏:"主公,当年赤壁火起时,您也说'留得青山在'。
如今不过暂退洛阳,养足了锐气再——"
"够了!"曹操一把打翻茶盏,瓷片割破手背,鲜血滴在曹昂的家书上,把"珍重"二字染成刺目的红。
他盯着帐外渐起的暮色,喉结动了动,终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传夏侯渊。"
夏侯渊掀帐进来时,甲叶上还沾着未干的血。
这位虎步关右的将军单膝跪地,额前的碎发被血粘成一绺:"末将在。"
"带五千精骑断后。"曹操扯过案上的令箭,箭尾的红缨扫过他嘴角的血渍,"若刘备军追来...能拖一时是一时。"
夏侯渊接过令箭时,指腹触到箭杆上的刻痕——那是曹操当年征吕布时留下的。
他抬头看了眼主公,见那双向来锐利的眼睛里浮着层水雾,像被火烧过的残烛。"末将明白。"他重重叩首,起身时铠甲相撞的声响,比帐外的号角还沉。
戏志才望着夏侯渊的背影消失在帐外,又转向曹操:"末将已命人备了软轿,明日寅时便启程。"
曹操没应声,只是盯着曹昂的铠甲。
夜风掀起帐帘,吹得那铠甲微微晃动,像有人穿着它在帐中走动。
他突然伸手抓住戏志才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谋士的肉里:"等我养好病...等我养好病,定要把刘备的人头,供在昂儿灵前。"他的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还有那个陈子元...我要他跪在昂儿坟前,把自己的眼珠剜出来当灯油。"
戏志才垂眼应了,却在转身时与程昱交换了个眼神。
帐外的更鼓声传来,已是三更天。
同一时刻,百里外的秦川军营。
陈子元把最后一札军报塞进木匣时,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案头的地图上——潼关、洛阳、益州的标记被红笔圈成一片,像团未燃尽的火。
"陈先生。"帐外传来太史慈的声音,"张将军和末将已点齐人马。"
陈子元抬头,见太史慈立在帐口,银甲被月光洗得发亮,背后的双戟在地上投出两道交错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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