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晚,李严并未安坐于官衙之内。
他换上一身寻常渔夫的短打,独自一人走进了广州最古老、最嘈杂的渔市。
腥咸的气味、鱼贩的叫卖声、渔网修补的敲击声,构成了一曲最真实的市井交响。
他在一个售卖干货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一位双目失明的阿婆。
李严没有问价,只是买下了一大串鱼干,然后状似无意地聊起了近来的渔获。
那盲眼老妪一边熟练地称重打包,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说着说着,她忽然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说来也怪,前月十五,月亮最圆的那晚,有大船半夜卸货,动静大得很。可第二天码头上一点鱼腥味都没有,我这鼻子灵着呢。后来听我那在船坞帮工的侄孙说,船上搬下来的不是一筐筐的鱼,是一袋袋的米,白花花的,连夜就又装上小船,运去珠崖了。”
珠崖!
李严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付了钱,提着鱼干转身离去。
当夜,一封用特殊字码加密的讯息被送出广州,星夜兼程驰往洛阳。
讯息的末尾,李严只附上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渔火不语,但网记得。”
洛阳政事堂的烛火,燃到了深夜。
陈子元展开李严的最新密报,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重重地落在了那个孤悬海外的岛屿——珠崖。
一切线索,在此刻汇流。
那些被烧毁的账册,那些用死商号伪造的船单,那些被“海损”的粮食,最终都指向了这个地方。
他忽然站起身,对着门外吩咐:“去,把蔡和先生请来。”
当睡眼惺忪的蔡和被带到偏室时,他看到陈子元正亲自将一盏油灯的灯芯拨亮了些。
“蔡先生,你那篇《岭南税吏夜焚账》先停一停。”陈子元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这里有个新故事,需要你连夜写出来。题目就叫,《一个海商的自述:我如何用三张空白票根,从官仓换来了三百石米》。”
蔡和愕然。
陈子元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故事的细节要真实,要让人一听就信。比如,如何买通仓吏,如何利用验讫的空档塞入私票,如何与船主分账……写完后,我亲自批注。”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有力,“明日午时之前,我要让这个故事,出现在交州、合浦、九真的每一家茶寮,每一个说书场上。”
窗外,乌云已经彻底吞噬了月光,隐隐有雷声从天际滚来。
陈子元转身望向南方那片无尽的黑暗,嘴角浮现一抹冷冽的笑意,低声说道:“他们烧账,我们就讲故事;他们藏粮,我们就放风。我要让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都以为,他们的同伙里出了叛徒。”
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即将以流言蜚语为武器,在南方的烟瘴之地打响。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珠崖岛,一座隐秘的码头正在连夜加固。
巨浪拍击着新筑的堤岸,发出沉闷的轰鸣。
一名负责监工的守将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天空,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喃喃自语:“这雨……来得好急,怕不是要淹了谁的根。”
海风呼啸,卷起他未尽的话语,吹向岛屿深处一座灯火通明的祠堂。
那里,一场关乎家族存亡的祭祀,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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