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犯嘀咕，大半夜的，谁在江里游泳？我就轻手轻脚地走到船尾，想看看怎么回事。我走到船尾，往下一看——”老汉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我看见，在船尾黑漆漆的水里，浮着一团黑影！那黑影很大，差不多有一张桌子那么大，就那么静静地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我当时就有点害怕，想喊人，可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就在我盯着那团黑影看的时候，那黑影突然动了！它不是往水里沉，而是……而是慢慢地从水里‘升’了起来！”
“它升起来的样子太奇怪了，就像一团没有重量的黑烟，从水里飘了上来，悬在半空中。我借着远处渔火微弱的光，勉强能看出那黑影的轮廓，它没有固定的形状，不停地扭曲、变幻，一会儿像个人，一会儿又像个巨大的章鱼。”
“我吓得浑身僵硬，连眼睛都不敢眨。就在这时，那团黑影突然‘扑’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好像连灵魂都被冻住了。”
“等我反应过来，那团黑影已经不见了，江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瘫在甲板上，浑身都是冷汗，衣服都湿透了。第二天早上，我就发起了高烧，跟得了疟疾似的，浑身打摆子，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才好。”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走夜江了，也不敢在黑暗的地方待着。我知道，那就是暗鬼，它们不光在陆地上有，水里、山里，只要有黑暗的地方，就可能藏着它们。它们就像黑暗的一部分，等着你放松警惕，然后突然出现，把你的胆子吓破。”
老汉的故事比王大爷的更吓人，带着一种亲历者的恐惧，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周围的人都听得脸色发白，有几个胆小的孩子已经躲到了大人的怀里。
夜越来越深了，油灯的光也有些暗淡。风吹过槐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远处的黑暗中，仿佛真的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我再也坐不住了，跟二舅说了声想回去睡觉，就匆匆离开了槐树下。走在回二舅家的小路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稀疏的星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小路两旁是一人多高的玉米地，夜风一吹，玉米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听起来就像有人在里面跟着我走。我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随时都会有一团冰冷的黑影从背后冒出来，轻轻拍我的肩膀。
我几乎是跑着回到了二舅家，进门后赶紧关上门，插上插销，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我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听到的那些故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狗蛋呆滞的眼神，小兰病弱的样子，还有那个老汉在江面上遇到的恐怖黑影……黑暗中隐藏的威胁，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走到窗边，想看看外面。窗户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院子里那盏昏黄的灯泡，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四周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浓郁，仿佛能吞噬一切。
我突然想起王大爷说的话：“暗鬼喜欢隐藏在黑暗中，趁人不备时突然出现吓人……”
我赶紧拉上窗帘，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屋里亮如白昼，这才感觉稍微安全了一些。但我知道，灯光能驱散物理上的黑暗，却驱散不了心里的恐惧。
那个晚上，我开着灯睡的觉，可即便如此，还是做了噩梦。梦里，我独自一人走在一条无尽的黑暗小巷里，周围静得可怕，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突然，我感觉身后有人，我猛地回头，只见一片浓黑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尖叫着醒来，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我依然觉得，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暗鬼”，或许真的存在，它们就躲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等待着下一个敢于在黑暗中独行的人。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晚上谈论这些恐怖的故事，也对黑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每当夜幕降临，看着窗外沉沉的黑暗，我总会想起那个夏夜，槐树下老人们讲述的关于“暗鬼”的传说，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冰冷目光，仿佛至今仍在我的背后，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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