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说槐阴镇的死婴鬼,是在三年前的夏天。那年我去乡下投奔亲戚,住在邻镇的二舅家,恰逢槐阴镇赶集。二舅牵着骡子去卖山货,我跟着看热闹,在集市口的老槐树下,听见几个婆娘围坐着纳鞋底,正压低了声音讲古。
“……那王桂芬家的新媳妇,才怀上五个月,前儿个半夜突然嚎得跟杀猪似的,把 whole 村子都吵醒了。”说话的是个塌鼻梁的中年妇人,手里的针线在鞋底上穿来穿去,“她男人冲进屋,看见窗户大开着,风把帐子吹得飘起来,跟个白影子似的。新媳妇缩在炕角,脸白得像纸,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旁边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婆婆接话,声音沙沙的,像老树皮摩擦:“我早说了,槐阴镇东头那片乱葬岗子,邪乎得很。早年闹饥荒,谁家养不活的奶娃子,都往那儿扔。没见天日的小鬼儿,心里头怨啊。”
她们说的新媳妇,叫李秀莲。槐阴镇的人都知道,她男人王大山是个老实巴交的泥瓦匠,夫妻俩结婚三年才怀上第一胎,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可自打怀孕三个月起,李秀莲就变了个人。
起初是夜里睡不安稳,总说听见婴儿哭。“一开始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娃,”塌鼻梁妇人撇撇嘴,“可那哭声不对劲,细细小小的,跟猫叫似的,时有时无,专挑后半夜她睡得最沉的时候响。”
王大山起初不信,觉得是媳妇怀孕了心思重,胡思乱想。直到有一回,他半夜起夜,迷迷糊糊听见炕底下传来“嘤嘤”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捂住了嘴,闷声闷气地哭。他打着手电筒一照,炕底下空空如也,只有些积灰。可那哭声还在,贴着他的耳根子响,凉飕飕的,像是有人拿冰锥子戳他的耳膜。
从那以后,李秀莲的精神越来越差。白天对着墙发呆,饭也吃不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陷,眼神发直。夜里更是遭罪,她说总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在窗户纸上晃悠。那影子只有巴掌大,模模糊糊的,像个没长开的婴儿,浑身青灰色,半透明的,能看见窗纸后面的月光透过来。
“她跟我说,那东西会盯着她看,”塌鼻梁妇人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恐惧,“一双眼睛,黑幽幽的,没有眼白,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肚子。看得她心里发毛,像是有虫子在爬。”
老婆婆叹了口气,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这就是死婴鬼缠上了。那东西专找孕妇下手,用阴气裹着胎儿,让娃长不好。还会勾孕妇的魂,让她心里头堵得慌,整日愁眉苦脸,哭天抢地的。”
她们说的这些,我起初只当是乡下人的迷信。直到半个月后,二舅去槐阴镇送柴火,回来时脸色煞白,跟我妈说:“李秀莲没了。孩子也没保住。”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问。二舅喝了口浓茶,才慢慢道出原委。
就在那天凌晨,王大山被李秀莲的尖叫惊醒。他睁眼一看,差点吓晕过去——炕边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见那东西只有三四寸高,浑身青黑,皮肤皱巴巴的,像个晒干的小蛤蟆。最吓人的是它的头,大得不成比例,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洞,正“嘤嘤”地哭着,声音尖细得像指甲刮玻璃。
李秀莲指着那东西,浑身抖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王大山抄起枕边的旱烟杆就砸过去,可那烟杆穿过了那东西的身体,“哐当”一声砸在墙上。
那死婴鬼被惊动了,“哇”地一声尖叫,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让人耳膜生疼。它猛地扑向李秀莲的肚子,小小的身体贴在她的肚皮上,青灰色的皮肤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融进她的身体里。
李秀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肚子,在床上翻滚起来。鲜血瞬间染红了被褥,从她的腿间汩汩流出。王大山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拉她,却感觉她的身体冰冷刺骨,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等村里人听见动静赶来时,李秀莲已经没了气息,肚子平平的,孩子显然是保不住了。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人在炕沿下发现了一滩暗青色的粘液,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像是腐烂的水草混着血水。
“那死婴鬼,怕是把孩子的魂勾走了,自己占了窝。”老婆婆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二舅说,后来村里人请了个道士来看,道士围着乱葬岗子转了一圈,说那里埋着的死婴太多,怨气太重,尤其是那些被父母狠心丢弃的,怨气最盛,最容易化成鬼祟害人。
“道士说,这东西专挑心善、八字软的孕妇下手。它自己没活成,就见不得别人有孩子。”二舅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显得格外凝重,“他让村里人以后谁家媳妇怀孕了,都要在床头挂个桃木符,再撒点糯米。晚上睡觉要紧闭门窗,听见哭声也别理会,更不能往窗户那边看。”
从那以后,槐阴镇的人提起死婴鬼,都怕得要命。尤其是孕妇,更是小心翼翼,不敢走夜路,不敢靠近乱葬岗子附近。据说后来又有一个孕妇差点被缠上,好在发现得早,请了道士做法,才保住了孩子。但从那以后,那孕妇也落下了病根,夜夜做噩梦,梦见有青灰色的小影子在床边晃悠。
我离开乡下后,很少再听到槐阴镇的消息。但每次想起那个夏天,想起老槐树下婆娘们压低的声音,想起二舅描述的那个青灰色的小影子,心里还是会泛起一阵寒意。
民间的说法里,婴儿夭折是最让人痛心的事。那些未及看一眼世界就匆匆离去的小生命,若是怨气不散,便会化作这等冤魂。它们没有复杂的心智,只有纯粹的怨恨和不甘,于是便将这股怨气,尽数撒在那些即将拥有孩子的母亲身上。
这故事最让人脊背发凉的,不是那青灰色的鬼影,也不是夜半的哭声,而是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嫉妒。它让我想起村里老人常说的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最可怜的,是那些连秋都没赶上的草。”
或许,对这些死婴鬼来说,它们的怨恨,并非是要害人,而是在问:“为什么你们能活,我却不能?”
只是这问,无人能答。而那份无处发泄的怨气,便成了槐阴镇夜夜不息的,寒彻骨髓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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