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闻五通神的事,是在皖南山里一个叫“落魂涧”的村子。那村子名字邪性,据说早年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涧水常年阴冷,绕着村子走了半圈,像条僵死的黑蛇。那年我跟着收山货的老陈头进沟,赶上连阴雨,在村里老槐树下的杂货铺躲雨,听几个老汉围着火塘唠嗑,才知道这世上真有专害妇孺的邪祟。
说话的是个瞎了只眼的老汉,姓王,村里人喊他王独眼。他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昏暗里明灭,映得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像条活蜈蚣。“你们外人不知道,”他嗓子哑得像破锣,“这落魂涧看着穷山恶水,早年可出过‘五通神’呢。”
“啥是五通神?”同来躲雨的一个年轻货郎好奇地问。
王独眼呸地吐了口痰,眼神里全是忌惮:“邪物!五个一伙,不男不女,不老不少,长得人模狗样,骨子里比豺狼还毒!专挑有年轻婆娘的人家祸害,附在人身上,让你家宅不宁,妻离子散!”
旁边一个干瘦的老汉接过话头,他是村里的老会计,戴副断了腿的老花镜:“老王头说的是光绪年间的事了。那会儿村里有个叫陈老实的,娶了个外地来的媳妇,长得那叫一个水灵。谁知道没过多久,怪事就来了。”
老会计说,陈老实家住在村尾,挨着一片乱葬岗。先是他家的鸡半夜全被拧断了脖子,摆成个五角星;接着是屋顶的瓦片无缘无故往下掉,专挑陈老实睡觉的地方砸。陈老实以为是山里的野兽,可下了套子,啥也没逮着。直到有天夜里,他媳妇突然坐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说话声音又尖又细,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动静:“嘻嘻,小娘子皮肤真嫩……”
陈老实吓得魂飞魄散,点亮油灯一看,屋里空荡荡的,可他媳妇脸上却挂着那种腻歪的、不属于她的笑容。从那以后,他媳妇就变了个人。白天蔫蔫的,夜里就跟换了魂似的,要么对着空气傻笑,要么就哭哭啼啼说有人摸她。陈老实请了村里的神婆来看,神婆刚进门就吓得瘫在地上,说屋里有五个“东西”,穿着红的绿的花衣裳,正围着他媳妇打转呢。
“那神婆咋说?”我忍不住插嘴,手心都捏出了汗。雨还在下,敲得屋顶噼里啪啦响,火塘里的柴禾爆出个火星,吓得旁边的货郎一哆嗦。
王独眼猛吸了口烟,烟雾从他那只瞎了的眼眶里渗出来,看着说不出的诡异:“神婆说,这是撞上‘五通神’了!那五个东西,专好淫人妻女,附在人身上取乐。它们有时候变作俊朗后生,有时候变作老太太,有时候又像个光屁股娃娃,反正没个正经模样,就是要折腾你家破人亡!”
陈老实家的祸事,就是从神婆走后开始变本加厉的。他媳妇先是把家里的镜子全砸了,说镜子里有东西朝她笑;接着又把刚做好的饭菜扣在地上,说是“五通爷爷”嫌不好吃。有一回,陈老实半夜醒来,发现媳妇不在床上,跑到院子里一看,只见她披头散发地站在雨里,对着墙角的老槐树扭腰摆臀,嘴里还哼着些不成调的浪曲。更瘆人的是,老槐树底下,影影绰绰站着五个模糊的人影,忽高忽低,忽男忽女,其中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娃娃”,正拍着手笑,那笑声尖得像指甲刮玻璃。
“陈老实没敢上前,”老会计叹了口气,“他躲在门后,吓得浑身筛糠。第二天,他媳妇就跟中了邪似的,见人就脱衣服,嘴里喊着‘五通爷爷要疼我’。村里的男人见了都绕着走,女人见了就吐口水。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搅和得不成样子。”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陈老实家的庄稼也遭了殃。明明是长势正好的玉米地,一夜之间全被拦腰折断,断口处整整齐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刀子割的;圈里的猪半夜嚎叫,第二天一看,全被开了膛,五脏六腑都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五个模糊的脚印,不大不小,像是小孩的脚印,却深嵌在泥里,得用锄头才能挖开。
“这还不算最邪乎的,”王独眼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最邪乎的是七月半鬼节那天。陈老实他媳妇,竟然抱着孩子,跑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颤抖:“那天夜里,月黑风高,村里人都在家躲着,谁也不敢出门。可陈老实家的门‘哐当’一声开了,他媳妇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娃,赤着脚就往外走。陈老实追出去,只看见他媳妇走到老槐树下,把孩子往树杈上一放,自己就开始脱衣服……”
“我的天爷!”货郎吓得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那孩子……”
“孩子?”王独眼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孩子在树杈上哇哇哭,可他娘就跟没听见似的。就在这时,老槐树周围‘呼’地一下起了雾,雾里走出五个东西——一个穿着绣花鞋的老太太,一个光着上身的壮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一个穿着长衫的书生,还有一个就是之前那个穿红肚兜的娃娃。那五个东西围着陈老实媳妇打转,一会儿变成男的摸她,一会儿变成女的掐她,嘴里还发出‘嗬嗬’的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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