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凝固的死寂,被忙音尖利的“嘟嘟”声狠狠撕碎。林小山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彻底失去血色,皮肤下的骨节惨白地凸起,像要刺穿这层薄薄的皮囊。老王最后那半句带着惊恐的嘶喊,像带血的钩子,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放大——“东西被截了!是那帮‘智享’找的打手!他们知……”
知道了?知道了多少?老王现在怎么样了?!
心脏如同被冰渣填满的破风箱,每一次沉重艰难的挤压都带着彻骨的寒意。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喉咙,几欲将他溺毙。那一瞬间,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冲出这片废墟,冲向老王那个逼仄的出租屋!
但下一秒,一只粗糙、冰凉又微微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是老周。那张被绝望和油污汗水糊满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哀求:“小山!不能……你这时候跑去有什么用?送上门给他们一锅端吗?!那帮畜生……”
老周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顶直浇下来。愤怒燃烧后的灰烬里,仅存的理智被冰冷的现实浇灌得吱嘎作响。老王的话被打断了,这意味着对方出手极其精准迅速,根本不会留给他反应的时间。现在扑过去,只会撞进一张预先张好的网里,把最后一点翻盘的希望也白白送掉。
他猛地抽回胳膊,力度大得让老周踉跄了一下。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火烧火燎,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气息直冲上来。眼前是老周痛苦而茫然的脸,是满地被践踏得稀烂的菜叶米粮,是扭曲变形的三轮残骸。每一处狼藉,都像一记响亮耳光,扇在他被短暂膨胀的财富迷住的双眼上。
“系统……”林小山下意识的,那团冰冷的蓝色面板几乎就要在意识里浮现。可这一次,那象征着庞大资产的光点网格,带给他的只有更深的嘲讽和无边的寒意。【物流节点:城东三号仓,已下线】那行字迹灰败得如同坟墓上的刻痕。钱?就算面板上堆着金山银山,此时此刻,又能改变脚下这片冰冷的废墟分毫?能立刻变出证据把王德发捞出来?能阻止顾永福那帮人砸烂更多仓库?
不能!
“呼……”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片燃烧的荒原已经彻底冷却,凝结成一片冻土,坚硬、冰冷,寸草不生。
“老周,”声音嘶哑得厉害,却没了之前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石块,重重砸在地上,“砸坏的车子,货,按我前面说的办。拍照,录像,找监控。一分一厘,都给我记下。这笔账,现在只是开始。”
他弯腰,在一摊混合了泥土和烂菜叶的泥泞里,捡起了刚才那根被砸断的三轮车把手。冰冷的铁管触手生寒,棱角硌着掌心昨夜未愈的擦伤,剧痛像一根针,瞬间扎透了麻木。他握着它,像握着一把从废墟里拾起的刀。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他重复着之前的话,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老周浑浊的眼,“没车就用脚!有腿就能送!”说完,他不再看老周的表情,转身大步冲向仓库角落。
角落堆积着几袋没被完全祸害到的、廉价又顶饱的挂面、大袋的土豆和耐储存的白菜。林小山没有丝毫停顿,扯过一个脏兮兮的麻袋,一股脑往里塞!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挂面袋子被棱角划破,雪白的面条簌簌掉落,混进地上的泥浆里,他看也不看。
汗水混杂着仓库顶棚滴落的冰冷雨水,迅速浸湿了他廉价夹克的肩头和后领。手臂肌肉因为用力搬运沉重的土豆袋而酸胀发硬,昨夜磕碰的伤口再次被撕裂,殷红的血丝一点点洇湿了灰蓝色的袖口布料。但他只是咬着牙,动作反而更快。
仓库外,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飘了起来。冰冷的水滴落在脖颈上,却再也浇不熄那心头熊熊燃烧的冰冷火焰。他的脸埋在麻袋和土豆山芋形成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绷紧的下颌线条,利得像出鞘的刀锋。
泥浆飞溅,脚下每一步都又湿又滑。沉甸甸的麻袋压在肩上,肩膀传来火烧火燎的酸痛。冰冷的雨水混着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里,视野模糊一片。
“林老板!你这是……” 刚到北二环一个老旧小区门口的老传达室屋檐下,有人认出了他,声音里满是惊愕。那麻袋实在太扎眼,还有他那狼狈至极的模样——混着泥水的头发贴在额前,灰蓝色的廉价夹克肩膀湿透了一大片,颜色发深,袖口还有可疑的深色印记(血迹在雨水里晕开成了更深的污渍)。
林小山没说话,也没时间看他。他用尽力气把肩上巨大的麻袋“咚”一声扔在湿漉漉的地上,溅起一片水花。直接解开口袋绳子,露出里面挤瘪变形的大白菜、沾着土的土豆。
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鲁莽的狠劲,他从敞开的袋口里拖出两把挂面——包装简陋,标着显眼的“安心购”特供贴纸。挂面被雨打湿,面条有些软塌,看上去更加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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