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泥水糊满了鼻腔,浓烈的血腥、火药硝烟和纸张霉菌混合的呛人气息直冲脑髓。脖颈上的冰冷枪管沉重如铁,压得脊椎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扳机齿轮冰冷刮擦的“咔哒”声在耳道内被无限放大,像死神拖着铁链走近的声响。
林小山半边脸死死埋在冰冷潮湿、混杂着碎纸屑和某种深色泥浆的地面上,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污渍晃动。报刊亭隔间门外那个代号为“生铁”的杀手扑向空中翻滚的黑皮笔记本的身影,烙印在他布满血丝的视网膜上。
完了!一切挣扎都要随着那本账本的落地而灰飞烟灭!老王生死不知,老刘胸膛几乎不再起伏,自己也将变成这雨夜里另一具无名尸体。他甚至能想象出顾永福那张油光水滑的脸上,听到消息后露出的、那种假惺惺的、悲天悯人式的笑容。
不!
一股混杂着无尽不甘、被彻底踩进泥里的屈辱和最后一丝疯狂反抗的火焰,如同泼了滚油的残渣,轰地在他灵魂深处炸开!即使下一秒子弹就要打爆他的头,他也要睁着眼睛,看清那本寄托了他最后希望的黑皮册子落向何方!看清这些杀人者得意的嘴脸!
他用尽身体里最后一点扭动的力量,脖颈顶着几乎要戳破动脉的枪管,强行向上抬起一丝缝隙!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隔间门口!
黑色的硬皮笔记本在空中翻滚着,沾染的血迹和浑浊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凄惨的弧线。它越过了“生铁”向上抓取的指尖!
在“生铁”眼中那抹冰寒的意外和愤怒定格中……
在另一个冲进隔间却被满屋狼藉挡了半步的打手嘶声咆哮“抓住它!”的吼叫声中……
在黑皮本子重重砸落在外面主间那狼藉不堪、积满污水、铺满撕碎报纸和倾倒纸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噗嗤”声响的同时——
一个更不起眼、更迅疾的黑影!
如同伺机而动的壁虎!借助报刊亭门口那堆轰塌纸壳堆的复杂阴影作为掩护,整个身体几乎贴伏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在那本黑皮册子坠落撞击污水、溅起浑浊液花的瞬间!
一只沾满污泥和细小伤痕、关节异常粗大的手!
从一堆淋湿后粘成硬块的报纸堆下方缝隙里!
如同潜伏已久的蛇头!闪电般探出!
不抓!不扯!
精准无比地用指关节的背部侧面,像打台球的擦边球技巧一样!
极其快速、极其隐蔽地,由下而上,斜着朝那本刚落地、还未来得及被污水彻底浸透的内页的册子封面……
……用力一顶!
力量不大,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巧妙角度!
“啪嗒!”
被顶起的黑皮笔记本在空中笨拙地翻了个极小的角度,如同垂死的鱼最后甩了下尾巴!
噗通!
这次,它不再是封面朝下!而是被那巧妙一顶改变了姿态!
不偏不倚!
侧面朝下!
狠狠砸进了旁边一个被倒塌货架压塌、边缘裂开、足足有半尺深、积满了污黑雨水和纸浆混合物的……
……凹坑里!!!
粘稠污黑的泥水混合物瞬间没过了车子整个侧面!封面和封底的大部分瞬间吸饱了黑浆,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肮脏油腻的、令人绝望的光泽!
“操他妈的!!”隔间里端着微冲的打手彻底怒了,枪口一转就要向门口黑影攒射!
一直用枪顶着林小山的“生铁”却猛地厉喝:“别管东西了!干掉爬进来的老鼠!”
电光石火!就在两个杀手注意力被门口那鬼魅般的“擦边动作”和册子落点的诡异改变分散的零点几秒!
林小山!那只一直紧攥着冰冷铁棍、哪怕被钉在地上也未曾松开的右手!在绝境中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不是攻击!是在被压制的状态下,借助全身肌肉绷紧收缩的瞬间爆发力,猛地向下一撑!
身体没有大的位移,但胸口贴地摩擦的脏污衣襟下……
他那塞在防水袋里的老式备用手机!被这全力一撑的动作,硬生生从内袋挤了出来!滑过粗糙的地面!
顺着地面那因为之前撞翻废纸堆、泼洒的雨水和污渍形成的、一条极其短暂却又恰到好处的……
湿滑的泥浆斜坡……
咕噜噜地……
……滚向了隔间角落!滚到了被血浸透、只有胸膛微弱起伏的老刘蜷缩着的腰侧!!!
咚!一声轻响,被满地的呻吟、咆哮和雨声完全淹没。手机滑到了一个被老刘破棉袄下摆和堆砌的破布烂报纸形成的阴影角落,沾满泥污,不再动弹。
“妈的!干掉!”冰冷枪口再次死死压了下来!“生铁”显然也察觉到了林小山最后那一下不对劲的扭动,眼中杀机暴涨,不再有任何犹豫!
枪机扣到底的冰冷金属刮擦声如同丧钟!
砰!砰!砰!砰!
隔间主门口方向!连续四五声刺耳的枪响!撕破了雨幕!子弹打在门口那堆倒下的货架残骸上,炸开木屑和铁片!火光在门洞边缘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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