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半隐在医用推车阴影下的黑鞋鞋尖,像一枚冰冷生锈的铁钉,狠狠楔进林小山紧绷的神经末梢。
不动。无声。
就那么突兀地横亘在门缝投下的光线边缘,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逗号,将恐惧凝固在“明晚”死亡倒计时的起点。不是医护匆匆奔走的姿态,是蛰伏。是等待。是确认猎物位置的标尺。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林小山刚刚因巨大危机而短暂凝聚的心神,连同肋骨下的伤口一起麻痹。油灯会的刀,从未真正离开颈项,它只是换了个姿势悬停。
门外的两位便衣呢?为何没有丝毫动静?!
时间像是粘稠发黑的石油,缓慢窒息地流动。窗外的霓虹光斑,此刻在他剧烈颤抖的视野里幻化成燃烧的油灯跳跃的火舌,灼烧着他的瞳孔。胸腔深处积压的剧痛终于挣脱束缚,凶猛地反扑上来,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自己铁锈味的血,硬生生将那致命的呛咳闷了回去。冷汗顺着鬓角滚落,浸湿枕头。他完好的左手,在被单下悄无声息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是此刻唯一能对抗那冰寒恐惧的武器。
意识海中,那个沉寂的系统界面疯狂闪烁!无数光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剧烈地震荡起来!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在死亡的巨大压迫下爆发出强烈的指令——不借助外力!只能靠自己!破局!必须马上破局!
但,怎么破?
氧气面罩束缚着脸颊,像个无法挣脱的囚笼。
报警?门口毫无反应的警察本身就是警告。
药物?床头柜上,那几瓶冰冷的输液袋。他的目光瞬间钉在那些标签上。葡萄糖、生理盐水……还有张建民带走化验后护士补充的几瓶基础液体。其中一瓶葡萄糖的标签右下角,那个小小的、此刻显得无比狰狞的“滨药三”徽标,像一颗黑色的眼睛。
毒药……
一个念头带着绝对的疯狂和玉石俱焚的狠厉,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开混沌的思绪!
没有时间犹豫。生死只剩下一个呼吸的缝隙。
他完好的左手猛地探出被单!
动作幅度极小,快如毒蛇吐信!五根手指因为剧痛和紧张而痉挛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力道,狠狠地抓向床头柜!
嘶啦——!
塑料针头固定贴被生生扯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如同惊雷!连接在他右手留置针上的输液导管被他狠狠拽离!冰冷的针尖从胶布固定处带出一点微小的血珠,甩落在白色的床单上,留下细小的腥红斑点。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抓起了离手最近、那瓶同样贴着“滨药三”徽标、尚未开封的葡萄糖注射液!冰冷的玻璃瓶身被他汗湿的掌心攥紧!他身体猛地向上挣起,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这一个动作上,如同拉满弓弦濒临崩断的最后一箭!
呼——砰!!
玻璃瓶被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砸向病房厚重的门板!目标直指门缝下投光的位置——那个黑鞋鞋尖所在!
脆裂的爆响犹如惊雷炸开!晶莹的玻璃碎片伴随着冰凉的液体四散飞溅!大部分撞击在坚硬的门板上炸碎,但仍有几片锐利的碎片带着无色的水液,穿透了门缝下方的空隙,激射向门外那阴影里蛰伏的黑鞋!
“什么人?!”
“动手!”
几乎在玻璃爆裂的同时,门外走廊猛地炸开两声暴喝!如同瞬间解除了某种凝固魔咒!
混乱骤起!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鞋底在地面剧烈摩擦的刺耳声响!还有一声压抑短促、显然是偷袭者猝不及防被液体溅入眼睛发出的痛闷!外面不止一个人!油灯会这次来的,绝非仅仅一个!
病房内的林小山,在抛出那拼死一击后,身体如同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砸回病床!撕裂的剧痛席卷全身,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血腥气狂涌,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剧烈的呛咳再也压制不住,猛烈地爆发出来!氧气面罩被他咳出的血沫瞬间染红一片!
顾不上!
系统!意识在剧痛与窒息的边缘燃烧!指令核心只剩下一个:制药三厂!质检体系漏洞!内部关键人!那个能捅破天的污点数据!快!
系统的界面从未如此疯狂地滚动刷新!不再是条理分明的提示框,而是无数乱码般的数据流如同瀑布倾泻!滨江制药三厂近三个月采购订单、特殊设备维护记录清单、质检中心主任的内部备忘录扫描件、一条条实验室仪器异常状态日志……海量的、冰冷的、充满“滨药三”标记的信息碎片咆哮着涌入他快要炸裂的大脑!毒剂稀释需要特殊的设备!质检报告作假需要特定层级的权限!这些碎片在巨大的压迫下被他强行黏合重组,如同在无边无际的黑色矿藏中,凭着最后一丝求生的直觉,寻找那一丝能点燃火药桶的火星!他的意识如同一个高速运转过载的引擎,在数据风暴中疯狂搜寻——
找到了!
一条隐藏在长达数百页的生产线设备例行维护记录中的异常项:三个月前,C区制剂车间七号灌装无菌线的高精度混合配比单元,记录显示曾“故障性锁死”四小时。按常理,这种精密单元故障必须整机组更换或原厂大修,耗时至少一周。但随后的记录显示,维修部门主管陈国栋当天即签字“恢复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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