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沉重的磨盘,碾过每一寸神经末梢,在钛合金支架冰冷的包裹中激起更深沉的钝响。林小山斜倚在病床靠背上,每一次呼吸都裹挟着肺腑深处火炭般的阻塞感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窗外,澄海虚假的宁静已被彻底撕裂。远处后勤保障区腾起的烟柱虽被园区边缘高大的棕榈林勉强遮蔽,但空气中飘散的焦糊味和隐约的消防警笛声,如同巨大的阴影,沉沉压在每一个角落。
静水轩内的红色警报灯已然熄灭,但那尖锐的蜂鸣仿佛还在脑髓深处回荡。平板系统管理员的声音恢复了平板无波的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机械权威:
“……南翼C区二级动力单元物理爆炸冲击波可控。数据环流节点E7-E9备用通道已启用,信号恢复率98.3%……”
“……未授权高空光学追踪设备‘夜隼三型’残骸定位完毕,位于B4区生态缓冲带核心湿地。生物防护屏障隔绝有效。回收作业将在环境安全评估完成后执行……”
“林小山先生,经综合分析,您方才精神应激源判定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重度急性发作叠加高等级外部威胁感知错觉。院方已为您申请调整安定类与抗焦虑药物配比。为保障最佳康复环境,即时起静水轩执行S级物理隔离与电子信号静默,终端外联端口锁定……指令覆盖完毕。”
声音戛然而止。床头固定的一体式终端屏幕瞬间黑屏。连那台陪伴他多日、被他无意间利用过的电子健康日志平板,其呼吸灯也彻底熄灭了。
房间陷入一种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胸膛深处压抑的杂音,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单调到令人窒息的细弱嘶嘶声,如同来自坟墓的叹息。
林小山缓缓转动浑浊的眼珠,目光疲惫地扫过空寂的房间。目光最终停留在床对面的墙壁。雪白的墙壁上空空如也,只有一束从百叶窗缝隙顽强挤入的夕阳光线,被精细分隔成数道平行的金色光栅,斜斜投射在墙壁下部,像一道凝固的、无声流淌的光之瀑布。
光瀑的边缘,因为墙体轻微的凹凸不平和光影切割的角度,在靠近踢脚线最上方的一片区域,形成一小块颜色略深的三角形阴影区。那片阴影的边界并非锐利清晰,而是与光亮交接处呈现出模糊的过渡。
时间在这座镀金的冰窖里,一点点熬干最后的水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只是漫长的一瞬。
林小山再次艰难地转动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隔壁那张同样空置的病床。
目光掠过。
就在那短暂的一瞥间!
那块光暗交接的模糊过渡区!光线似乎因为窗外某个高大物体的轻微晃动(也许是风中的棕榈),发生了一次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偏折!
就在那偏折的瞬间!
那片模糊交错的阴影边缘处!一个极其微小、深灰色、如同蝇头楷书般的印刷数字痕迹—— “ 0 ” —— 极其突兀而清晰地,在那片光影的魔术下短暂地显露出来!
林小山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是它!是父亲那本残破账册边缘被血渍洇开、仅剩下半边轮廓的数字!是孙志国最后给他的那个虚假身份信封上被烧焦文件沾染留下的印痕!
0!
痕迹的位置……就在弟弟林小川病床正对的墙壁下方!
他猛地想起粮库纸条上弟弟那近乎临终挣扎的笔迹:“账在……钟楼……地下……B2……配电房……铁柜……密码……爹的算盘……七上八下……”
“爹的算盘”!父亲!父亲最后留给他的算盘珠!一直被他藏在身边,最终却如炸弹般埋进了孙志国的肩胛骨!
那珠子是钥匙!可锁在哪里?!那串神秘的指令码!
线索在绝境中迸发!他完好的右手五指在被子下猛地攥紧!指甲因用力深陷掌心刚结痂的创口,鲜血的粘腻温润感和刺痛感瞬间冲破药物的麻痹!
就在这时!
“滴……滴……”
极其微弱、如同坏掉电子表走针般的滴答声,毫无征兆地从床下某个角落响起!声音异常清晰,瞬间穿透了空调死寂的嘶嘶声!
不是仪器!更像……某种极小型电子计时器发出的蜂鸣残响!
林小山浑身的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滴答声?!是定时装置?!有人在他床下放了炸弹?!在这绝对封锁的静水轩?!陈忠恕?还是那架“夜隼”背后的黑手?灭口?!
滴答声只持续了不到一秒!极其短暂!
紧接着!
啪嗒!
一声更轻微、更沉闷的、像塑料外壳破裂的轻响,从床尾方向传来!随即,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难以言喻冷冽感的……类似于某种合成檀香和消毒酒精混合后的奇特气味……如同无色的幽灵,从床尾地板下方迅速弥散开来!气味极其隐蔽,若非林小山此刻精神高度凝聚、嗅觉被肾上腺素强行催至极限,根本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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