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会所的后巷像条被踩烂的绸带。青石板缝里塞着半融化的雪糕纸、褪色的口红印,还有几缕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是便宜的夜场香,混着潮湿的霉气,熏得人鼻腔发酸。林小山缩了缩脖子,把怀里的油布包又往怀里拢了拢。油布里裹着互助坊的账本、工人名单,还有那台被老何叔塞给他的黑色设备。
巷口飘来红伞。
伞面是酒红色的真丝,伞骨雕着缠枝莲,在阴沉的天色下像团凝固的血。撑伞的女人背对着他,黑色羊绒大衣拖在地上,发梢沾着水珠,像是刚从某个宴会上下来。
“林老板。”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玻璃珠,清脆得过分,“我等你很久了。”
林小山没动。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扯得神经发疼。但他盯着女人耳后那枚翡翠耳坠——和三天前在冰窟暗格里找到的老照片上,父亲的搭档戴的一模一样。
“张叔的女儿,张雨。”他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
女人转过身。她化了浓妆,眼尾挑得像把刀,可眼底却浮着层青灰,像是熬了几夜。“你比我想象的硬气。”她笑了笑,伞尖轻轻点地,“我爸要是活着,也会夸你。”
林小山的手指在油布上收紧。张铁柱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找小雨”,原来这女人就是张雨。
“‘钟’的人,还是张家人?”他问。
张雨的笑意淡了:“我是张家人,但更是被‘钟’吞掉的债主。”她掀起大衣下摆,露出腰间的淤青,“他们说我爸私吞了‘安宁草’的配方,把他关在宏泰实验室三个月。出来那天……”她喉结动了动,“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说‘去滨江找林富民的儿子’。”
林小山的心跳漏了一拍。父亲的旧友,张铁柱的遗孤,还有这枚翡翠耳坠——所有线索突然串成一条线。
“‘钟’在滨江的地底埋了什么?”他直截了当,“毒草工厂?还是更脏的东西?”
张雨没回答。她从手包里摸出个银色烟盒,抽出一支细烟,火机在指尖转了个花才点上。“你以为‘钟’真的怕工人闹?他们怕的是工人知道‘安宁草’的真正用途。”她吐了个烟圈,烟雾在雨雾里散得很慢,“那是能让人‘清醒’的药。让工人忘记加班费,忘记工伤,忘记被拖欠的工资……”
林小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了互助坊里那些熬红眼睛的工人,想起了张铁柱女儿小雨苍白的脸——原来不是巧合。
“所以‘钟’用毒草提炼‘安宁草’,卖给工厂当‘稳定剂’?”他攥紧了油布包,“你们张家,还有我爹,当年是不是想阻止这个?”
张雨的烟在指尖烧到尽头。她猛地踩灭烟头,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像滴凝固的血。“我爸发现了‘钟’的秘密,想把证据交给纪委。”她指了指林小山怀里的设备,“那台机器,是我爸藏的录音笔。里面录着‘钟’和宏泰签的协议,还有……”她顿了顿,“还有你爹的名字。”
林小山的手一抖。油布包掉在地上,账本散了一地。他弯腰去捡,却在弯腰的瞬间,瞥见巷口的阴影里闪过一道寒光——是刀。
“小心!”
张雨猛地扑过来,把他撞到墙根。刀光擦着她的发梢劈进砖墙,碎砖溅了两人一脸。
“跑!”张雨拽着他往巷外冲,“他们是‘清剿队’,专门灭口的!”
林小山的左肩撞在墙上,疼得眼前发黑。但他顾不上这些,抓起地上的账本和设备,跟着张雨往巷口跑。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的吼叫声:“别让那女的跑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冲出后巷,拐进一条更窄的弄堂。张雨突然停住,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里是间破仓库,堆着生锈的铁架和发霉的麻袋。
“躲进去!”她把林小山推进去,“我引开他们!”
“不行!”林小山拽住她的手腕,“要走一起走!”
张雨笑了,眼底的青灰更深了:“你以为我是谁?张家人早被‘钟’拆干净了。我爸死了,我妈疯了,就剩我……”她的眼泪掉在林小山手背上,“帮我把证据交出去。告诉滨江的工人,他们不是‘燃料’,是活人!”
仓库外传来脚步声。张雨猛地推开林小山,转身冲了出去。林小山看见她的大衣下摆被划破,露出一截苍白的腿,还有藏在腰间的——是把水果刀。
“小雨!”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声撕碎。
仓库里很黑。林小山靠着墙,听着外面的打斗声。金属碰撞声、闷哼声、女人的尖叫……然后突然安静了。
他摸出打火机,火苗照亮了墙角的阴影——那里有张旧照片,落了灰。照片上是两个男人,一个是张铁柱,另一个……是他爹林富民。两人手里举着个铁盒,背景是滨江粮库的老仓库。
照片背面有行字,是父亲的笔迹:“0451仓,粮票换命。”
林小山的手在抖。他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说的“守住粮库”是什么意思——那不是普通的粮食,是能让人“清醒”的证据,是戳破“钟”谎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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