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暂歇。大观园里依旧花红柳绿。几日后,黛玉在紫鹃的陪伴下,沿着沁芳闸散步。她今日穿了件新做的浅碧色云纹软烟罗长裙,衬得人如新柳,气色红润,眉宇间少了几分清愁,多了几分少女的明媚。
“林妹妹!看招!”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假山石后传来!紧接着,一颗小石子带着风声,“嗖”地一下朝黛玉脚边飞来!
黛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那石子“啪”地落在她脚前一步远的水里,溅起一小朵水花。
“三哥哥!你又吓人!”黛玉看清来人,又是那个趴在假山上、笑得一脸促狭的家伙,顿时柳眉倒竖,指着贾瑛嗔怒道。
贾瑛哈哈一笑,动作利落地从假山上跳下来,几步窜到黛玉面前,手里还晃悠着几颗小石子:“哪是吓人?这叫投石问路!试试咱们林妹妹身手有没有进步!看来八段锦没白练,躲得挺快嘛!”
“呸!歪理邪说!”黛玉啐了一口,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想起那日香菱之事后,自己心中那点小小的醋意和别扭,如今再看这人嬉皮笑脸的模样,竟觉得有些愧疚。自己当时……真是魔怔了。他若真是那等见色起意之徒,又怎会当众揭露香菱身世,不惜得罪薛家也要救人?那份侠义心肠……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怎么?还在为那日的事生我的气?”贾瑛凑近了些,歪着头打量着黛玉的脸色,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怪我多看了那甄姑娘两眼?天地良心!我那是看她可怜!想着怎么救她出火坑!哪像某些人……”他故意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对着水面顾影自怜的宝玉,“见着美人就走不动道,魂都飞了!”
“谁……谁生你的气了!谁管你看谁!”黛玉被他戳中心事,脸上飞起红霞,又羞又恼,抬起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就去踢他,“再胡说!看我不告诉老太太去!”
贾瑛灵巧地跳开,躲过那没什么力道的“攻击”,哈哈大笑:“告啊!尽管告!就说瑛三爷当众夸林妹妹是九天玄女下凡尘,比那什么甄姑娘、秦姑娘好看一万倍!气得某些人直跳脚!”
“你……你这人!口没遮拦!我……我不理你了!”黛玉被他这露骨的夸赞弄得面红耳赤,转身作势要走。
贾瑛连忙几步追上,拦在她身前,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油纸包,递到黛玉面前,脸上笑容带着点讨好:“别走别走!好妹妹,你看这是什么?”
一股清甜诱人的香气从油纸包里散发出来。黛玉脚步顿住,好奇地瞥了一眼:“什么?”
“刚出锅的糖炒栗子!城西王老头家的,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还热乎着呢!”贾瑛献宝似的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一颗颗油亮饱满、冒着热气的栗子肉,“特意给你带的!算是……赔罪?”
那诱人的甜香和暖意,瞬间驱散了黛玉心头最后一点小别扭。她看着贾瑛那副“快夸我”的期待眼神,再看看那金黄诱人的栗子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带着明媚的光彩:“谁要你赔罪!油嘴滑舌!”话虽如此,却还是伸出纤纤玉指,拈起一颗热乎乎的栗子肉,小心地剥开,送入口中。软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一直甜到心坎里。
贾瑛看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的小模样,心头也像被这栗子熨帖过一般,暖洋洋的。他也剥了一颗,却不吃,递到黛玉嘴边:“喏,这颗大的给你!”
黛玉看着递到嘴边的栗子肉,再看看贾瑛亮晶晶的眼睛,脸颊微红,却没有躲开,而是微微张开樱唇,就着他的手,轻轻将那颗栗子含入口中。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温热的指腹,两人俱是微微一颤。一股暧昧的暖流在无声中流淌。
“好吃吗?”贾瑛的声音有些低哑。
“嗯……”黛玉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耳根红透。
“那……叫声好哥哥来听听?”
“想得美!”黛玉抬起头,飞了他一眼,眼波含嗔带喜,如同春水荡漾。她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将自己手中刚剥好的一颗栗子肉塞进了贾瑛嘴里!动作快如闪电!
“唔!”贾瑛猝不及防,被塞了个正着,瞪大了眼睛。
“堵住你的嘴!省得你再胡说!”黛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身就跑,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裙裾飞扬,如同林间翩跹的碧色蝴蝶。
贾瑛嚼着嘴里香甜的栗子,看着那抹灵动的碧色身影消失在花树掩映的小径尽头,唇边漾开一抹宠溺而满足的笑意。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过……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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