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内,气氛与听雨轩的轻松截然不同。贾母端坐主位,捻着佛珠,面色平静,眼神却带着审视。王夫人坐在下首,脸上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僵硬,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不安。薛姨妈陪在一旁,眼神闪烁,带着讨好。
而堂下,王子腾今日全然没了上次的倨傲。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绸缎长袍,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连那惯常挺直的腰杆都微微躬着。他身边站着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左手似乎还不太利索的王仁,此刻更是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到地缝里去。
王子腾的目光直接越过众人,牢牢锁定在贾瑛身上,那笑容愈发灿烂,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哎呀!这就是咱们的靖安伯爷,新科解元公!瑛哥儿!真是龙章凤姿,卓尔不群!我早就说过,瑛哥儿绝非池中之物!瞧瞧,这才多久?封伯拜将,金榜题名!这满京城里,论少年英杰,谁人能及瑛哥儿半分?” 他这通马屁拍得又响又露骨,与他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众姐妹跟在贾瑛身后,看着王子腾这副前倨后恭、刻意讨好的嘴脸,再想起他上次来时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模样,只觉得无比讽刺又无比畅快!探春、惜春忍不住交换了一个嘲讽的眼神,连最温婉的迎春,嘴角也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林黛玉站在贾瑛身侧,唇角微扬,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清冷的讥诮,心中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夫人看着王子腾如此低三下四地奉承一个庶子,尤其还是她心中嫉恨的对象,只觉得脸上如同被狠狠抽了几巴掌,火辣辣的疼!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帕子绞碎,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
贾瑛仿佛没看见王子腾伸过来的手,更没接他那番肉麻的奉承。他随意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目光带着点玩味,在王子腾和他儿子王仁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王仁那只不太自然垂着的手臂上,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恶劣、毫不掩饰的促狭笑意:
“哟!这不是王仁表弟吗?有日子没见了。啧,这手…看着是好利索了?上次不小心‘碰’了一下,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要是骨头接歪了,影响以后提笔写字考功名,那表哥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唰!”
王子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冻住了一般,眼底掠过一丝难以遏制的羞怒和屈辱!他没想到贾瑛如此不给面子,一上来就直戳痛处!王仁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就想往父亲身后躲,看向贾瑛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荣禧堂内瞬间一片死寂。贾母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了顿。王夫人猛地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薛姨妈尴尬地低下头。众姐妹则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笑意,肩膀微微耸动。林黛玉看着贾瑛那副混不吝又精准踩人痛脚的促狭模样,只觉得无比解气,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
王子腾不愧是官场老油条,脸色变幻只是一瞬,很快又强行挤出一个更“真诚”的笑容,甚至带上了一点“愧疚”:“瑛哥儿说笑了!说笑了!上次…上次纯属误会!都是我这不成器的犬子不知天高地厚,言语无状,冲撞了伯爷!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无方!”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王仁一眼,厉声道:“孽障!还不快过来!给靖安伯爷磕头赔罪!谢伯爷当日教训之恩!”
王仁被他父亲一瞪,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贾瑛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头磕得砰砰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伯…伯爷恕罪!伯爷恕罪!小…小人上次有眼无珠,冒犯了伯爷虎威!伯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小人再也不敢了!求伯爷大人大量,饶…饶了小人吧!” 他磕得额头都红了,眼泪鼻涕一起流,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昔日仗着父亲权势横行霸道的纨绔模样?
看着王仁这副摇尾乞怜、涕泗横流的丑态,再想想他当初那副嚣张嘴脸,探春、惜春终于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迎春也转过头去,肩膀抖动。林黛玉眼中也满是快意和鄙夷,只觉得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贾瑛却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仿佛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等王仁磕了好几个响头,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嘲讽:“行了行了,起来吧。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阎王殿呢。” 他目光转向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强装笑容的王子腾,继续用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腔调说道:“王大人言重了。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我贾瑛呢,就是个粗人,脾气直,性子急,受不得半点委屈。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世不痛快。上次的事呢,看在亲戚份上,也看在我那好二婶的面子上,” 他故意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的王夫人,“就算翻篇了。不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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