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年冬末,机关食堂的铁皮门被推开时总会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极了饿极的人吞咽口水的响动。每天清晨五点,食堂外的队伍就已蜿蜒如蛇,干部们裹着军大衣,搪瓷缸在寒风中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给这场荒诞盛宴奏响的序曲。老张的解放鞋早已磨破了边,却依然雷打不动地第一个守在门口,他总说:"抢到红烧肉,比抢到年终先进还带劲!"
七点半开餐的铃声还没响,队伍里就开始暗流涌动。张大姐把发卷梳得油光水滑,实则是为了方便在人群中穿梭;陈永年将眼镜擦了又擦,镜片后的眼神却像盯着猎物的狼。当保温罩掀开的瞬间,热浪裹挟着红烧肉的香气扑面而来,整个食堂瞬间化作修罗场。干部们举着搪瓷缸往前冲,铝盆碰撞声、吆喝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活脱脱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让让!李局交代要留份 ' 富贵花开 '!" 财务科老王举着公文包当盾牌,却在抢菜时不小心将报销单撒了一地。那些写着 "招待费差旅费 "的票据,像雪片般飘落在" 节约粮食 " 的标语牌上,讽刺至极。而教育局的刘干事为了一块红烧肉,竟把心爱的二八自行车锁在了食堂门口,车铃在争抢声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这场抢菜大战的盛况,连食堂的泔水桶都看不下去了。后厨的赵师傅一边往桶里倒着没抢到的 "黄金咖喱土豆山",一边摇头叹息:"这哪是吃饭,分明是抢命。" 可他不知道,围墙外,一群老太太正举着漏勺和铝盆,眼巴巴地等着泔水桶满溢的那一刻。
面对这愈演愈烈的乱象,李海山终于坐不住了。在会议室里,他拍着桌子宣布:"我们要搞 ' 共享自助餐 '!每张桌子放不同菜品,看谁还抢!" 于是,食堂里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干部们不再冲向窗口,而是围着餐桌打转,像极了被拴在磨盘上的驴。可即便如此,争夺依然存在 —— 这次抢的不是菜,而是靠近菜品的座位。
自助餐推广进入白热化阶段,机关食堂的荒诞达到了顶峰。外贸局的干部们用镀克罗米的餐台摆放鲍鱼罐头,却贴着 "国产红烧鱼" 的纸条;环卫局的工人们只能啃着冻硬的窝头,看着领导们在隔壁桌大快朵颐。最讽刺的是教育局的 "教育创新餐",馒头刻着 "abcd",咬开却是空心的,就像他们嘴里喊着的 "素质教育" 口号。
这天中午,当干部们为最后一块红烧肉挤破头时,围墙外的老太太们终于忍无可忍。她们举着泔水桶冲进食堂,漏勺与干部们的铝盆在半空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就在这时,省报记者的闪光灯突然亮起,定格下了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一边是干部们油光满面、争得面红耳赤的脸,另一边是群众们沟壑纵横、写满渴望的表情。
赵师傅握着炒勺的手青筋暴起,铁锅里的 “黄金咖喱土豆山” 咕嘟咕嘟冒着泡,浓稠的酱汁黏在锅壁上,像极了机关大院里扯不清的扯皮条。他看着窗外蜿蜒如蛇的队伍,啐了口唾沫:“这帮龟孙,比生产队抢工分还狠。” 灶台上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社会主义好》,却被此起彼伏的搪瓷缸碰撞声撕成了碎片。
学徒小王端着装满 “富贵花开红烧肉” 的铝盆,脚步踉跄。这哪是什么红烧肉,不过是豆腐泡裹着淀粉炸过后浇上红糖汁,远看油光发亮,近闻却有股馊味。“师傅,这…… 能吃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赵师傅抡起大勺敲在锅沿上,震得烟囱直掉灰:“吃?他们抢得比龙肉还香!”
开餐铃一响,食堂瞬间炸开了锅。打饭口的张婶戴着老花镜,眼神却比鹰眼还利。看到财务科老王举着公文包往前挤,她 “啪” 地把铝勺拍在盆沿上:“王科长,您这公文包装菜合适,装人可就挤了!” 可抗议声很快被淹没在抢菜的浪潮中,她看着自己精心摆好的 “群英荟萃炒时蔬”(实则是烂菜叶炒胡萝卜丁),被众人的搪瓷缸搅成了菜泥,叹了口气 —— 这哪是炒菜,分明是炒心碎。
后厨的老李负责添煤,他望着堆积如山的空罐头盒直摇头。这些天,为了应付疯狂的抢菜,食堂把库存的 10年的战备罐头都翻了出来。铁皮罐头在炉膛里烧得通红,像极了李海山被省报曝光后涨红的脸。“改革,改革,改得连泔水桶都比人吃得好。” 他对着跳动的火苗嘟囔。
最无奈的是洗碗工老周。油腻的铝盆堆得比人还高,盆底粘着没啃干净的 “紫气东来东坡肉”(冬瓜做的假肉),还有凝固成块的 “银河落九天蛋花汤”。钢丝球在盆上擦出刺耳的声响,他一边刷一边骂:“这哪是洗碗,分明是给机关的脸面擦屁股!” 突然,一块带着咖喱汁的标语牌从盆里掉出来,“节约粮食” 四个字被泡得发胀,他冷笑一声,随手丢进了泔水桶。
当群众举着漏勺冲进食堂,与干部们的铝盆相撞时,赵师傅靠在后厨门口,叼着旱烟冷眼旁观。烟雾缭绕中,他看见省报记者的闪光灯亮起,照亮了干部们油光满面的脸和群众沟壑纵横的表情。“咔嚓” 一声,快门响了,赵师傅也猛吸一口烟,把烟头狠狠按在 “禁止吸烟” 的标语牌上 —— 这破牌子,和这场荒唐的抢菜大战一样,早该烧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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