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他如何回避,这场庙会的“后遗症”仍旧无处不在,像是将他牢牢缠绕的漩涡。
窗外,秋风吹动着叶子,窗帘微微飘动,似乎也在试图摆脱这片无尽的审批循环。而他,依旧躺在床上,感受着这种荒诞的闭环,无法摆脱。
高小林望着天花板,眼皮又开始下沉。此时,庙会的余热还在脑海中酝酿,像一团燃烧不尽的火焰。身边的世界安静得出奇,只有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屋外,偶尔有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车灯把阴影拖得老长。高小林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但无论他怎么调整姿势,总觉得身体和床铺之间有一层无法跨越的空隙。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凌晨。外面的雨似乎已经停了,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他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已经过了午夜。这些天的倦意让他总觉得时间如同拖着沉重步伐的影子,往他身上倾泄。
他迷迷糊糊地起床,去厨房倒了杯水。水杯的玻璃在灯光下微微反射,泛着一种奇怪的光泽,好像什么东西就藏在杯底。高小林不自觉地抬起杯子,正要喝下去,突然愣住了——水杯的底部,竟然盖着一个小小的印章。
这个印章是他从庙会归来后,已经见过无数次的样子。那枚枣木大印,雕刻着层层叠叠的边框,边缘模糊得几乎看不清楚。然而,印章中心却清晰地显示着几个字——“永远盖不完”。
他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枚印章,久久无法移开视线。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无声地召唤他,他不由自主地将杯子中的水一口喝尽。那水在喉咙中滑过时,仿佛也带着某种不明的力量,让他感到更加眩晕。放下杯子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高小林,而是那个不可避免地被卷入这个庙会与审批漩涡中的人。
一阵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自己已经深陷其中,而那份庙会留下的痕迹,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渗透到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接下来的几天,高小林像个机器一样继续着日常的审批工作。上午,他在办公室审查着各类有关“社火审批”的文件;下午,他又参加了街道办安排的关于“节庆活动期间食品安全”的专题会议。每一项工作,都像一颗颗被打磨光滑的石子,毫无生气地摆在桌上,等待他签字、盖章。
“《糖画摊遮阳棚角度规范》,通过。”他低声念着文件,机械地拿起公章盖下去。然后又继续翻下一页。
“《舞龙队灯笼能耗分析》,通过。”又是一个响亮的印章声。
“《三大炮声响分贝与革命热情关联性研究》,通过。”他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视着最后一份文件。文件的最后写着“革命热情”,可是他突然无法理解,这些所谓的“热情”和庙会的关联到底是什么。他愣了片刻,然后将文件按下去,盖上印章。
他刚刚放下公章,文件堆里突然掉出一张新的审批申请,老马的签字就出现在上面。高小林看着那张文件,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觉。字里行间,还是关于炸酱面,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人怎么这么执着,炸酱面也要搞成公章标准?”
然而,老马却在这时进了办公室,带着一张新的炸酱面申请。
“高科长,我觉得,我这个炸酱面申请已经非常符合您要求的标准了——这次,是不是可以顺利过关?”
高小林没有抬头,脑袋里全是刚才那份“革命热情”的文件。他随手拿起公章,机械地按在申请上。“通过。”
“谢谢高科长。”老马乐呵呵地走了,临出门还不忘说:“如果能批下来,咱这面条将来肯定火爆,可能还得跟糖画合作,做成面条糖画套装呢。”
高小林抬起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一阵困倦袭来。庙会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中,糖画的边框,舞龙的长龙,还有那层层叠叠的公章。所有的荒诞、无序、重复,仿佛都在他身上积累成了一座不可抑制的山。
他再次低下头,翻过一个文件,突然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几行字:“鉴于庙会期间审批工作突出,特授予高小林同志‘社火审批能手’称号。”他皱了皱眉,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和这个“社火审批能手”息息相关。这个荣誉,竟然比任何一份文件都要沉重,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地把他困住。
时间过去了,庙会的余温逐渐消散,但高小林的工作却没有停过。每天,他依然坐在那堆文件中,重复着机械性的审批工作。每一个审批,都如同一个封闭的循环。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这个公章所诅咒,是否会永远生活在这种无休止的审查中。
某日,高小林走到走廊,看见另一名工作人员正愁眉苦脸地翻阅着一份文件:“这些文件,怎么会这么奇怪呢?糖画的甜度、面条的硬度、舞龙的摆动频率……这些都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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