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吃,我出去透透气。”
千岁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愧疚之色,毋庸置疑,是她破坏了雨宫弦原有的好心情,可看着紧随他追出去的林佳琳,她却如何也迈不出步子。
雨宫弦一路缓步到庭院,在背对花圃的那个秋千上坐下了。
紫罗兰送来阵阵幽香,与风交织在一起,阳光射下,在草坪上映了他的影子,身旁是飞舞的蜂蝶。
他的心颇为沉重,虽知千岁是无意提及,但在听到自己亲生母亲的名字时,他还是剧烈地颤了一下。
雨宫清子,原名雾岛清子,他和林佳依的生身母亲,十八年前随父亲雨宫正人一同丧生,那年他十岁,林佳依刚满八岁。
雨宫弦脑海里满是母亲的音容笑貌,越是想念,表情越发凝重。
闭眸凝神之时,林佳琳悄然来到他身旁,沉默着在旁边的空位坐下,担忧的表情打量着雨宫弦面庞上落寞的表情。
她没有开口,小手不自觉搭上雨宫弦的背,轻叹了一口气。
她用自己的行动传达情感,就像小时候,雨宫弦也是在她委屈伤心时,这样无言地陪伴着她。
林佳琳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嘴上说是出来透透气,实则是出来发泄苦闷罢了,只是雨宫弦发泄的方式比较安静。
“我小时候,便跟你姐姐住在东京,那时候父亲工作很忙,有各种应酬,便是母亲一直陪着我们学这学那。”
雨宫弦毫无预兆地开口,在她心中骤然惊起一层不小的波澜,林佳琳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微微侧过头,摆出一个倾听者应有的姿态。
“母亲是一个童话作家,性格温和,对家人都十分关心爱护,她平时最爱穿浅色的长裙,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晒太阳,给我们读她写的故事。”
他的脸上逐渐泛起了些许浅淡的笑容,过去的点点滴滴犹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播放,那些温暖的、幸福的回忆,早已成为他深埋心底的宝藏。
这座宅院,是父母亲留给他最后的回忆,除了必要的装修,他没有改变家里其余的布置与装潢,一切基本保持原状,他留恋那段美好的过往,却永远回不到从前。
林佳琳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有一次插话,对于这样的雨宫弦,或许聆听是比言语更有效的安抚方法。
她在心中暗想——
没准林佳依第二人格的形成,或多或少也有清子阿姨潜移默化的影响呢。
越说到后面,雨宫弦的语调又变得沉重了起来,对母亲最后的记忆,最终停留在十八年前的那个盛夏,再过几日,他又该去墓园祭奠父母了。
他深深爱着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除了牵挂的家人与朋友,林佳琳便是他最最珍视的存在,是他深藏的宝藏。
想起那日在武道场上,林佳琳对他许下永不离弃的诺言,那一刻开始,雨宫弦心底的柔软便又有了希望。
但他同样也是害怕着的——
母亲常说要一直陪伴他们兄妹健康成长,结果在他十岁那年撒手人寰;早乙女常说要爱他、陪他一直到老,结果在那个屈辱的夜晚自缢而亡。
一个人的承诺越是沉重,便越难以兑现。
他以自己力所能及来给予林佳琳足够安全的生活环境,但意外和明天究竟谁先到来,是他绝对无法预料与掌控的。
他唯一能够把握的,只有当下。
“哥哥……”林佳琳身体一颤,低头时才发现,雨宫弦的大手不知何时攀上了她的腰,足足将她吓了一跳。
她的心脏顿时犹如小鹿乱撞,刚要继续开口,雨宫弦却忽然松开了她。
“饭菜都快凉了,你俩还要卿卿我我到什么时候?”
吉次郎雄浑的声音在大门处响起,激起她颇为强烈的反应。
“说什么呢爷爷……”她试探性地瞥了一眼,脸上绯红愈加明显,雨宫弦依旧是那样风轻云淡的表情,像是压根没有听见那句“卿卿我我”一般。
“就来——”他回头应答了一声,携了林佳琳往回走。
林佳琳的眼底不禁掠过一丝失落的光影,她分明看到雨宫弦的嘴唇也在嗡动着,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结果还没让她听见,便被爷爷截胡了。
饭桌上的菜依旧保持原样,他们没有坐下,吉次郎便不动筷子,连老爷都稳如磐石,其他人更是不敢擅动。
一直僵持到饭菜冒的热气消失,吉次郎才终于忍不住把他们叫回来了。
“抱歉各位,是我耽误时间了。”雨宫弦入座前,苦笑着阐明了自己出去“透气”的原因,众人便放下心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精心准备的大餐。
唯独林佳琳苦着一张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扒着饭,碗里的菜已经堆积如山了,她还在呼吸着空气中的菜香。
她的心始终放不下,犹如有一根粗绳子一直吊着。
哥哥显然是撒谎了,但他或许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才说出这样善意的谎言,她对此并无异议,她真正在意的是雨宫弦那句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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