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跪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泥土,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他死死攥着那本光滑如镜、触手冰寒的《灵异诡谈录》,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书页上,那几行由蠕动灰烬和粘稠血污构成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烧着他的视网膜和灵魂:
【造物:山神子嗣(未命名)】
【规则:直视其目者,当自毁双目,以偿亵渎】
【状态:活跃(离巢)】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深深扎进他的骨髓。
“直视其目者…当自毁双目…” 陈墨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张婆子剜目时剪刀捅穿颅骨的骨裂声、陈老拐狂笑着抠出自己眼珠时指骨刮擦眼窝的恐怖摩擦声、阿岩在井边用血肉模糊的双手疯狂抓挠自己脸庞的绝望嘶吼……这些声音混杂着非人的惨叫,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回响、放大,几乎要将他逼疯!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的根源,那最恐怖、最无法理解的规则,那剥夺人理智、逼迫人自残的诅咒,就源于他自己写下的这冰冷的八个字!是他亲手为阿芸腹中那“山神种”赋予了这恶毒的权柄!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他体内疯狂撕扯。胃里翻腾着,喉咙口涌上腥甜,但他已经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死死攥着那本带来真相也带来绝望的诡书,像抓住唯一的浮木,哪怕这浮木本身也通向深渊。
就在这时,右臂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麻痒感再次猛烈地发作起来!这一次,它不再满足于钻行啃噬,而是如同无数冰冷的针,猛地刺向手臂深处!剧烈的刺痛让他浑身一抽,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去抓挠,目光却猛地瞥见自己右手紧握的《诡谈录》那光滑如镜的漆黑封面。
镜面般的封面,清晰地映照着他此刻狼狈、恐惧、扭曲的面容,以及他那条因紧攥书册而衣袖滑落的手臂。昏黄的油灯光下,他惊恐地看到,自己手臂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边缘模糊的灰白斑块!那颜色,那质地,与赵寡妇、与那些牲畜身上的瘟病霉斑,如出一辙!
瘟疫!那由秽雨带来的腐烂诅咒,已经侵入了他的身体!
“不…不!” 绝望的嘶吼在陈墨心底咆哮。他猛地将视线从封面倒影上移开,如同躲避毒蛇的目光。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土台,那盏豆大的油灯旁,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物件——他书写“村志”时所用的墨锭!
那墨锭通体黝黑,表面粗糙,布满风霜侵蚀的坑洼。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墨锭表面似乎隐隐透出一种极其深沉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光泽,尤其是在某些凹陷处,那暗红光泽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诡谈录》本身的冰冷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污秽的寒意,猛地从陈墨脚底窜起,瞬间席卷全身!
寒意…血色…书写时的刺骨冰冷…
一个被他刻意遗忘、深埋在记忆角落的片段,如同沉船的残骸被巨浪猛地掀出海面,带着冰冷腥咸的海水,狠狠地砸进他的意识!
那是几个月前,他刚刚魂穿至此,占据了这个同样名叫陈墨的落魄书生身体时发生的事。原身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混乱不堪。其中一片尤为清晰:一个深秋的黄昏,原身为了寻找能卖钱的草药,孤身一人钻进了云雾山脚那片终年弥漫着薄雾的乱葬岗。
记忆的画面带着原身残留的恐惧:荒草丛生,歪斜残破的墓碑半埋土中,乌鸦在枯枝上发出不详的啼叫。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腐烂植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的冰冷腥气。就在一处塌陷了大半、露出半截朽烂薄棺的无名荒坟旁,散落着几块奇特的“黑石”。
原身好奇地捡起其中一块。入手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钻了进来,冻得他一个哆嗦!那石头黝黑沉重,表面坑洼,但在夕阳的余晖下,某些角度看去,石头深处仿佛流淌着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脉络,如同凝固的血丝!更诡异的是,石头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又带着腐朽气息的味道,像极了某种腐败的草药混合着铁锈和…坟土的气息。
当时的原身只觉得这石头邪门,本想扔掉,但想到家中墨锭早已用尽,而镇上的墨又贵得离谱,便鬼使神差地将它揣进了怀里。回家后,他用磨刀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坚硬冰冷的“黑石”磨成了粗糙的墨粉,混合着劣质的鱼胶和水,勉强压制成了一块能用的墨锭。
书写“山神娶亲”那晚,暴雨如注,寒风刺骨。当他用这自制的墨锭在村志上落笔时,那墨汁异常的粘稠冰冷,每一次蘸墨,指尖都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握着的不是笔,而是一块寒冰。墨迹在纸上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仿佛渗着血丝的暗沉色泽。当时他只以为是天寒墨凝,加上自己心神不宁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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