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刺痛感如同两根淬毒的钢针,深深楔在陈墨的眼球深处,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神经末梢,带来一阵阵细密的、令人牙酸的锐痛。眼前的世界被一层浓重、粘稠、仿佛永远无法拭去的灰翳所笼罩,色彩被彻底剥夺,只剩下深浅不一的、令人窒息的灰白与死寂的黑。破庙漏风的窗棂不再是木头的纹理,而是呈现出一种浸泡过尸水般的惨白,上面爬满了缓慢蠕动、如同霉斑般的深灰色污迹。
这双“微光鬼眼”看到的,是世界的另一张面孔,一张被死亡和怨念浸透的、赤裸裸的恐怖画皮。
他缓缓转动着僵硬如同生锈齿轮般的脖颈,目光扫过这处临时栖身的破败窑洞。在灰翳视野中,窑洞内部比肉眼所见更加破败和肮脏。坍塌的土坯墙根下,堆积着厚厚的、仿佛凝固油脂般的深灰色尘垢。角落里,几缕黯淡的灰白色“雾气”如同垂死的蛇,无力地盘踞缠绕着。这些雾气并非均匀,其核心处,隐约可见几张极度扭曲、模糊不清的痛苦人脸虚影!它们无声地张着嘴,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陈墨的方向,那凝固的怨毒与绝望,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意识深处。
这是曾在此处枉死的魂灵残留的怨念,被阴气滋养,如同依附在朽木上的毒蕈。
窑洞外,透过残破的门洞,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这里并非什么良善之地。依山而建的这座废窑,其下方便是一大片倾斜的、乱石嶙峋的荒滩。而在荒滩更深处,借着鬼眼穿透稀薄灰雾的视野,陈墨看到了一片规模不小的乱葬岗!
无数低矮的、歪斜的土包如同大地生出的脓疮,杂乱地散落在荒滩与稀疏的枯树之间。在鬼眼的视野里,这片区域已不再是简单的坟场,而是一个巨大、污秽、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巢穴!
无数条灰白色、暗红色的“丝线”如同活物的触须,从那些坟冢之中、从泥土之下、从枯树的根须里……扭曲蜿蜒地探伸出来!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某种庞大生物缓慢蠕动的肠道内壁,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滑感,在空气中、在地面上、在枯枝间,缓缓地起伏、缠绕、交织!
灰白色的丝线如同冰冷的蛛丝,带着一种纯粹的、源自阴寒地气的死寂。它们数量最多,密密麻麻,构成了这片蛛网的主体脉络。而暗红色的丝线则如同干涸的血痂,更为粘稠、更为凝实,它们往往缠绕在那些相对“新鲜”一些的坟冢之上,散发着浓烈得化不开的怨毒、不甘与临死前的极致痛苦!
这些暗红丝线彼此纠缠、扭结,在几处坟头尤其密集的区域,甚至隐隐凝聚成模糊的、扭曲的人形轮廓!它们无声地挣扎、咆哮,每一次“丝线”的蠕动都像是灵魂在遭受永恒的鞭笞。这些红丝,便是亡者生前最强烈、最不甘的执念与怨念所化,是阴气蛛网上最“营养”的部分,吸引着那些更为污秽的存在。
整片乱葬岗,在鬼眼的凝视下,构成了一张巨大、粘稠、不断脉动呼吸的恐怖蛛网!灰白是死亡的骨架,暗红是怨毒的血液,共同滋养着这片滋生阴邪的温床。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土腥和腐败植物的气味,更有一种无形的、粘腻的、仿佛能渗透皮肤的阴冷气息,那是无数怨念丝线散发出的“场”。
陈墨感到一阵窒息。鬼眼带来的不仅是视觉的冲击,更有一种无形的、精神层面的沉重压力,如同冰冷的淤泥,正缓缓地、坚定地灌入他的七窍,试图将他拖入这片怨念的泥沼。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对抗灵魂深处蔓延的寒意。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荒滩更远处,靠近那条因暴雨而暴涨、此刻依旧浑浊湍急的河道方向所吸引。
在无数灰白、暗红的怨念丝线构成的恐怖背景中,一丝极淡、极其纤细的灰白色“丝线”,如同混浊水面上漂浮的一缕特殊油污,蜿蜒地延伸向更远处的山林。
这丝线本身并不起眼,其蕴含的阴气浓度甚至远不如乱葬岗中那些粗壮的灰白丝线。但它的“质地”却截然不同!它异常地“纯粹”,不带任何痛苦或怨毒的情绪残留,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非人的存在感。更关键的是,一种若有若无、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甜腻花香!
这气味在鬼眼的视野中,仿佛被具象化了,随着那缕纤细丝线的延伸,在灰翳的空气里留下了一道极其淡薄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奇异甜香的轨迹。
是它!
山神子嗣!
那源自他笔端、吞噬了整个陈家村的怪物,曾经从这里经过!
这缕痕迹并非指向他所在的废窑,而是沿着河滩边缘,向着上游方向,没入了那片被浓重灰白雾气笼罩的、连绵起伏的墨色山林深处。它像一条狡猾的毒蛇留下的粘液,无声地标示着那恐怖造物离去的路径。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眼球的刺痛。陈墨死死盯着那缕蜿蜒的、带着致命甜香的灰白丝线,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但同时,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认知也清晰地浮现:这东西,无论多么恐怖,无论造成多少死亡……它源自他陈墨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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