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吝啬地洒落在陈家村外围的废墟上,勉强勾勒出断壁残垣狰狞的轮廓。空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腐朽、腥甜、怨毒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这里已不再是人间,而是规则养蛊的熔炉,血肉献祭的祭坛。
陈墨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墨痕,紧贴着半截冰冷石磨的背面。右眼的葬眼如同烧红的烙铁,强行运转,视野被强行撕裂成两重:一层是现实的死寂荒凉;另一层则是翻涌沸腾的能量地狱。灰白的雾婴如同贪婪的饕餮,在稀疏的枯井链间翻滚肆虐,所过之处,新生缚井灵的怨念核心如同烛火般被轻易吹灭、吞噬。每吞噬一个,那两点幽绿的光就冰冷一分,灰雾的轮廓就凝实一分,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就更浓郁一分。
但雾婴并非唯一的主角。
更远处,那些被陈墨更早书写规则所扭曲、或因这片土地怨气自行滋生的游荡厉鬼,也被这新生的缚井灵网络和雾婴的狂暴气息所吸引。它们没有雾婴那种近乎本能的吞噬规则,也没有缚井灵依托井链的精密捕猎网络,但它们数量更多,形态更加扭曲诡异,充斥着纯粹的破坏欲与饥饿。
一只由无数破碎肢体强行缝合、躯干中央裂开巨口的“聚尸鬼”,正咆哮着冲向一口刚被雾婴光顾过、嫁衣虚影黯淡的枯井。井口残余的溺童怨缚井灵虽被重创,但猩红锁链本能地弹出反击。“噗嗤!”锁链穿透聚尸鬼腐烂的胸腔,带出大团黑绿色的脓液。聚尸鬼浑然不觉,巨口猛地咬下,竟将锁链连同井口残留的怨念黑水一同撕扯、吞咽!井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色嫁衣的纹路彻底崩解。聚尸鬼身上的缝合线在怨气冲击下崩开,碎肉内脏四溅,但它吞噬后散发的凶煞之气却猛然暴涨。
几乎同时,另一侧,一个身形飘忽、由浓烈疫病怨气凝聚的“瘟鬼”,悄无声息地飘向一只正在井口修复自身、煞气稍弱的屠夫缚井灵。瘟鬼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病态的墨绿色涟漪。屠夫缚井灵挥舞着锈蚀刀片凝聚的锁链试图驱赶,刀风却只能徒劳地穿过瘟鬼虚幻的身体。瘟鬼猛地扑上,墨绿色的怨气如同跗骨之蛆,迅速侵蚀屠夫缚井灵的怨念核心。屠夫缚井灵发出沉闷如野兽濒死的嘶吼,煞气被污浊的疫病怨气快速污染、同化,最终整个核心被瘟鬼包裹、吸收。瘟鬼虚幻的身影瞬间凝实了许多,散发出更加令人窒息的病疫气息。
混乱的战场如同沸腾的油锅。雾婴凭借规则优势高效吞噬着新生缚井灵;游荡的厉鬼则如同鬣狗,或互相撕咬,或围攻受伤的缚井灵,甚至悍不畏死地冲击雾婴的边缘区域,试图分一杯羹;而缚井灵们则在绝望中反击、自保,猩红锁链与怨气黑水在废墟间疯狂扫荡。
陈墨的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滞,所有属于“人”的情绪波动都被脊椎深处那玄袍人冰冷的目光强行冻结。鬼眼(微弱感知恶意和能量流动)与葬眼(窥视能量本质)叠加运转,视野中不再是血肉横飞的恐怖景象,而是无数道代表不同灵异存在的能量流在疯狂碰撞、湮灭、吞噬、重组。
灰白的雾流(雾婴)霸道地撕扯、融合着相对驳杂暗红的怨气光点(新生缚井灵);墨绿、惨白、漆黑等代表厉鬼的混乱能量团则如同苍蝇般在战场边缘盘旋、突袭,每一次成功的撕咬都能让它们代表的能量团壮大一分;而核心枯井方向,那件猩红嫁衣散发的怨毒血光,则如同巨大的心脏在搏动,贪婪地吸收着整个战场逸散出的恐惧、痛苦、绝望,以及最精纯的死亡气息,其凝实度在葬眼的视野里,正稳定而缓慢地朝着百分百的最终界限攀升!
每一次强大的灵异存在湮灭,无论是被雾婴彻底吞噬,还是被厉鬼撕碎分食,或是在绝望反击中与敌人同归于尽,陈墨的脑海深处,那本无形的《灵异诡谈录》都会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悸动。
这悸动冰冷、机械,毫无情感波动,如同精密仪器完成了一次计数。
随之而来的,是意识深处某个冰冷角落,那代表“命元”储备的数字,稳定而冰冷地向上跳动:
【命元:贰拾年】…
视野边缘,一只由数个吊死鬼怨念融合的“长舌妇”厉鬼,被雾婴翻滚的灰白雾气边缘扫中,惨叫着被侵蚀、消融,化作一缕青烟。
悸动传来。
【命元:贰拾壹年】…
一只盘踞在破屋角落、由生前工匠怨念形成的“厌胜鬼”,操控着无数锈蚀铁钉射向一只受伤的缚井灵,将其核心钉穿、撕碎。厌胜鬼贪婪地扑上吸收。
悸动传来。
【命元:贰拾贰年】…
一只悍不畏死的“刀劳鬼”(山中毒瘴怨气所化),挥舞着雾气凝聚的利刃劈向雾婴本体,试图斩下一点雾气。刀锋触及灰雾的瞬间便如冰雪消融,刀劳鬼自身也被反卷的雾气瞬间吞噬。
更强烈的悸动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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