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宗山门的青铜巨像在熔浆蒸腾中露出全貌时,神道一的万魂幡正猎猎作响。十二根蟠龙柱上的赤鳞纹突然活过来般游动,在半空凝成遮天蔽日的火鳞巨蟒,蛇信所指,正是踏血而来的两道身影。
“命核境后期。”苏妄尘的青莲剑在掌心嗡鸣,剑穗上的银铃碎成齑粉——这是剑派秘法对死亡的预警。她望着巨像基座上盘坐的赤袍老者,对方头顶悬浮的命核正吞吐地火,将半边天空染成琉璃色。
神道一忽然停步。他松开攥着苏妄尘手腕的手,血色腰带骤然膨胀数倍,万魂幡化作十二道血光绕体,在地面投下齿轮状的阴影:“躲在巨像后当缩头龟?”他扯下哭脸面具,疤痕在火光中泛着冷金,“赤焰宗的老狗,连正面接我一枪的胆子都没有?”
老者的瞳孔骤缩。他看见神道一心口命核处翻涌的浊气,竟凝成一尊迷你千手法相,每只手掌都托着个正在崩碎的赤鳞炎球——那是方才在熔浆平原,他用“吞劫”生生咽下三道地火柱的证明。
“小辈找死!”老者暴喝一声,巨像的青铜瞳孔骤然亮起,十二道赤鳞刀气从蟠龙柱中迸发,每一道都裹挟着焚天域地底的岩浆,所过之处青石板直接汽化。苏妄尘的青莲护盾刚撑起半寸,便被刀气余波震得倒飞出去,却见神道一踏碎地面,血色枪尖在掌心凝聚出万千残影。
“虚字诀——”他的声音混着浊气与佛号,身影在刀气中分裂成十二道虚影,每道都握着滴血的枪尖,“千手观音,不过是万个杀招的幌子。”
苏妄尘撞在巨像基座上的瞬间,看见神道一的本体已欺近老者三丈内。他脊背的旧疤在法相显化时发出微光,千手法相展开至七十二只金掌,每只掌心都刻着流转的“玄”字——!
“玄字杀!”
暴喝声中,七十二只金掌突然化作七十二座青铜佛塔,每座塔身上都浮刻着苍澜城百姓的姓名。老者的地火刀阵刚要凝聚,便被佛塔生生压进岩浆池,命核处的赤鳞炎竟开始逆流,顺着刀气反噬回他经脉。
“你竟敢用佛门圣器!”老者的声音带着惊恐,他看见佛塔上渗出的不是金光,而是无数透明魂体的轮廓——正是当年苍澜城被剥取命核的百姓。神道一的齿轮状瞳孔在血雾中格外明亮,枪尖已抵住他咽喉:“圣器?不过是你们刻在孩子面具上的玩笑。”
巨像的轰鸣声中,苏妄尘勉强撑起剑盾。她看见神道一背后的千手法相每只手掌都在流血,金粉簌簌而落——原来“玄字杀”需以生魂为引,他竟用万魂幡里的苍澜城冤魂,凝成了这招压箱底的杀招。
“跟我走。”神道一忽然转身,指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比方才重了三分,“数到三,闭眼。”
苏妄尘还未反应,血色流光已裹着她撞破巨像的眼眶。岩浆从裂痕中涌出,却被青莲剑与万魂幡绞成血雾。她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还有老者惊恐的嘶吼:“你、你竟能引动归墟镜渊的浊气!”
“镜渊的浊气?”神道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被横抱在臂弯,血色枪尖正划破巨像的青铜皮肤,“不过是你们当年砍我父亲头颅时,溅在我衣摆上的血,凝了二十年。”(又开始乱说了)
苏妄尘怔住。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超过手腕,滚烫的掌心隔着青莲纹衣料传来,让她想起在烬海城夜市,他偷偷买糖葫芦时指尖沾着的糖霜。巨像内部的地火管道在枪尖下崩裂,岩浆如红色瀑布倾泻,却被千手法相凝成的莲台托住,在两人脚下铺成血色花路。
“无相千手掌中劫——”神道一的低喝混着佛号,七十二只金掌突然化作七十二柄血枪,每柄枪尖都挑着个正在崩碎的赤鳞炎核,“当年你们把苍澜城的孩子串在城墙上,如今,换我把你们的地火,串成灯笼。”
苏妄尘的青莲剑在此时出鞘。她忽然想起在青云宗废墟,神道一踩着尸山摘玉扳指时的冷漠,此刻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不是浊气,而是二十年前那个躲在井里的孩子,看见父母头颅落地时,眼中倒映的火光。剑穗扫过他手背的瞬间,她终于明白,他的每招杀招里,都藏着不愿说出口的“护”字。
巨像轰然倒塌的刹那,两人踏着火莲升空。赤焰宗的长老们在演武场抬头,只见血色枪尖挑着十二颗命核,青莲剑刃上凝着七十二道苍澜城百姓的残魂,在焚天域的夕阳下,结成一幅比地狱变相图更瑰丽的杀阵。
“杀我,就凭你?”神道一俯瞰着如蝼蚁般的长老们,面具不知何时换成了最初的笑脸,却比任何修罗像都要狰狞,“二十年前你们在苍澜城刻下的鬼脸,今日,便用你们的命核,把这张笑脸,刻进焚天域的地脉里。”
苏妄尘忽然握住他握枪的手。滚烫的掌心相贴,青莲纹章与苍澜刻痕在血光中交相辉映,她听见他胸腔里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像极了那年在老槐树下,他刻完最后一个笑脸面具时,落下的木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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