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色的裂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声音,是被它吞进去的。
殿堂的震动,王座的尖啸,魂火燃烧的微光,甚至是空间本身的存在感,都在向那道横贯穹顶的裂痕塌陷。
它像一道绝对的伤口,出现在世界的画布上。
伤口里没有血肉,没有骨骼,只有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无”。
一股冰冷的、非物质的浪潮,从裂痕中冲刷下来。
将军站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身上那代表着“秩序”的黑暗,正在被稀释,被抹除。
他握着镇渊剑,这把镇压了深渊三千年的巨剑,第一次感觉到了轻。
它的重量,它的意义,它的规则,都在被那道裂痕否定。
将军抬起头,看向那片正在扩张的虚无。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那个安静发光的球体。
一边,是吞噬一切的终结。
另一边,是固执燃烧的存在。
他三千年的坚守,在此刻,成了一个被撕裂在中间的、无力的旁观者。
光球之内。
王二麻子张开大嘴,似乎在咆哮,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股来自世界之外的恐怖,穿透了光壁,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入每一个魂火的核心。
这不是攻击。
这是一种宣告。
宣告一切都没有意义。
左威幽蓝的魂火剧烈收缩,几乎要熄灭。
他见过虚无,在门缝之外。
可那只是管中窥豹。
现在,天塌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黑色的裂痕,像一道永不愈合的疤,刻在视野的尽头。
秦川的身体,在光球的中央剧烈地颤抖。
他像一个潜入深海的人,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足以压碎钢铁的恐怖压力。
光球的表面,在他与那片虚无的对峙下,泛起阵阵涟漪,光芒忽明忽暗。
“撑住……”
一个微弱的念头,不是来自秦川,而是来自他身边的一道堕影卫魂火。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数千个念头,汇聚成一股洪流。
“撑住!”
这些刚刚得到安宁的魂火,在面对那终极的恐惧时,没有崩溃,没有逃离。
它们本能地、主动地,将自己从这片安宁中所获得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输送出去。
它们将自己,变成了这个“巢穴”的砖石。
嗡——
光球猛地一亮,那明灭不定的光芒,瞬间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加温暖。
秦川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感觉一股暖流,从身边的每一寸空间涌来,支撑着他即将被压垮的神魂。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一直都不是。
殿堂的另一端。
那张由无数尖叫魂体构成的王座,安静了。
它那万千张扭曲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整齐划一的表情。
恐惧。
那股吞噬一切的贪婪,在绝对的“无”面前,像初雪遇到了烈日,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王座在发抖。
它那庞大的形体,甚至向内收缩了几分,仿佛一只受惊的刺猬,想要远离那道天空中的裂痕。
它不是虚无的盟友。
它只是一个诞生于此地的、更强大的囚徒。
“结束了。”
将军的声音响起,空洞,沙哑,像被风干的朽木。
三千年的秩序,在他眼前,被一道裂痕,轻易地撕碎了。
“旧的结束了。”
秦川的声音,穿透光壁,清晰地传来。
“新的,才刚开始。”
“开始?”将军发出一声干涩的笑,“用你这个灯笼,去照亮一片正在坍缩的宇宙吗?”
“那也比你这块跟着宇宙一起坍缩的石头要强。”秦川的声音很平淡,“至少,我亮过。”
将军沉默了。
他看着秦川。
看着那个光球。
看着球体里,那些魂火同袍,像星辰一样,围绕着一个中心,构成一个稳定的、自给自足的世界。
一个家。
一个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敢想过的东西。
“将军!”
左威的声音,从光球里传来,带着颤抖,却无比清晰。
“军团……在此!”
他没有指向那些逝去的荣耀,也没有看向将军。
他的手,环绕着自己,环绕着身边的同袍,环绕着这片由秦川创造出来的光芒。
将军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看向左威,看向那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魂火。
他看见的,不再是绝望的囚徒,不再是构成墙壁的材料。
他看见了一支军阵。
一支守护着什么的军阵。
“墙已经塌了。”
秦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沉稳。
“门也破了。”
“你是想死在废墟里,证明你守了三千年?”
“还是想走进这间屋子,看看能不能活到天亮?”
他没有劝说,也没有邀请。
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给出一个选择。
“这里,有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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