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她推开车门,冰冷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脚踩在粗糙的地面上,碎石硌着鞋底。她踉跄着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断裂的千斤顶部件狰狞地躺在那里,金属的断口在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绝望的光泽。油污沾满了顾沉舟的手,也蹭到了她的裤脚,留下肮脏的印迹。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侥幸,仿佛这暗夜里的冷风一吹就能散掉。
顾沉舟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悠长而沉重,仿佛耗尽了胸腔里所有的氧气。他撑着膝盖,有些费力地直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被现实击垮的疲惫。他转向苏星晚,应急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强自支撑的镇定几乎快要被焦虑吞噬。“我试过了,星晚,”他的声音有点哑,却努力维持着平稳,“千斤顶…关键部件断了。彻底坏了。轮胎…换不了。”短短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砸在苏星晚的耳膜上,也砸在她早已沉甸甸的心上。
“换不了…”苏星晚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瞬间从脚底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都冻僵在原地。眼前仿佛闪过无数个日夜排练的片段,汗水浸透的衣衫,指尖磨出的薄茧,一遍遍调整的唱腔,对每一个舞台动作近乎苛刻的雕琢……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期盼,难道就要被这一连串接踵而至的意外碾碎在这片无人的荒野里?被这一只爆裂的轮胎,和一个断裂的千斤顶零件,彻底葬送?她甚至能想象到演出场馆里空荡荡的座位,想象到经纪人焦急失望的脸,想象到那些期待落空的观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望着车窗外无边的黑暗,那黑暗似乎要将她连同所有的希望一起吞噬。
顾沉舟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搭在她冰冷僵硬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热和同样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这细微的接触像一道微弱的电流,暂时驱散了一点那彻骨的冰冷。
“别怕,”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强行注入的、连他自己都未必相信的力量,“会有办法的。我们打电话,叫救援,或者……”他顿住了,环顾四周无边的黑暗和死寂,手机信号格依旧固执地显示着那个刺眼的叉号,无声地嘲笑着他苍白的安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救援何时能到?五个小时?八个小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顾沉舟的目光忽然死死地钉在车尾的地面上。苏星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猛地一跳——一小片湿滑的深色油渍,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那油渍呈放射状,星星点点,一直延伸到后轮附近。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爆胎橡胶焦糊味的、更刺鼻的机油气味。这气味混杂在尘土和夜露的气息中,并不明显,但此刻在绝望的寂静里,却显得异常突兀。
顾沉舟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之前的挫败被一种更深的惊疑取代。他几乎是扑到车尾,不顾地上的尘土和油污,单膝跪地,俯身凑近那摊油渍仔细嗅闻,又用手沾了一点捻开。那粘稠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让他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不对!”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惊怒而拔高,“不是简单的爆胎!是漏油!这油渍是新的!”他迅速绕到车头,猛地掀开发动机盖。一股更浓烈的机油味混杂着高温金属的气味扑面而来。应急灯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引擎舱内部,只见发动机下方靠近油底壳的位置,一片湿漉漉的油污正在缓慢扩大,一滴深褐色的油液正颤巍巍地从某个缝隙处渗出,拉长,最终滴落在下方的护板上,发出极其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嗒”声。
“油底壳……刮穿了?”苏星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个猜想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爆胎或许还能靠备胎解决,引擎漏油……在这荒郊野外,无异于宣判了这台车和他们行程的死刑!
顾沉舟没有回答,他脸色铁青,眼神像淬了火的冰,死死盯着那不断渗漏的油渍。他猛地蹲下身,不顾滚烫的引擎余温,伸手在那片油污附近摸索、按压。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心头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熄灭——油底壳靠近后方的位置,一道不规则的、边缘翻卷的豁口,正清晰地暴露在他的触碰下!那豁口狰狞,显然是车子在爆胎失控剧烈颠簸时,底盘狠狠刮蹭到了路面上凸起的硬物所致!这绝不是意外,这是接踵而至的厄运,是雪上加霜的致命一击!
“完了……”顾沉舟颓然松开手,任由沾满油污的手垂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引擎盖在他身后沉重地落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苏星晚心头一跳。他靠着车身,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将脸深深埋进沾满油污的手掌里。指缝间露出的额头青筋隐现,肩膀微微耸动。一种巨大的、无声的绝望,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沉重地笼罩下来,压得苏星晚几乎喘不过气。引擎的损伤彻底堵死了他们自救的可能。时间,在无情的黑暗中飞速流逝,每一秒都像尖刀剐蹭着他们摇摇欲坠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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