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胎终于换好。大叔没有停歇,立刻转向那个致命的油底壳豁口。他蹲在车头前,工具箱摊开在身边,应急灯的光线将他专注的身影投射在车身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剪影。他先用一块吸油性极强的厚布(从工具箱一个隔层里抽出来的)尽可能吸掉豁口附近流淌的机油,又用一小罐化油器清洗剂仔细喷洗豁口周围的油污。油污混合着清洗剂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豁口太深,形状也糟,常规的法子怕是不顶用。”大叔眉头紧锁,一边快速翻找工具箱,一边语速很快地对顾沉舟说,“得试试‘土’办法。小伙子,把那卷焊锡丝和喷枪递给我!还有那块口香糖!快!”
顾沉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迅速找到锡丝卷和那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便携式丁烷喷枪,连同苏星晚从自己包里翻出的口香糖,一起递了过去。大叔接过口香糖,迅速剥开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腮帮子鼓起。同时,他点燃了丁烷喷枪,幽蓝的火苗“噗”地一声窜出,发出稳定的嘶嘶声。他将喷枪火焰调到最小,对准清理干净的豁口附近区域小心地、快速地烘烤加热。金属表面在火焰下迅速变暗、氧化。
“焊锡丝!”大叔伸出手。顾沉舟立刻将锡丝卷递到他手边。大叔用牙齿咬住锡丝的一端,左手拿着喷枪继续烘烤豁口边缘,右手极其灵巧地牵引着锡丝,将熔化的锡液精准地涂抹、堆积在那道狰狞的豁口边缘。熔融的锡液遇到冰冷的金属,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起一缕缕白烟,空气中弥漫开金属加热和松香助焊剂混合的奇特气味。
苏星晚紧张地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叔的动作快而稳,喷枪火舌吞吐,锡丝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熔化的银亮液体在豁口处艰难地附着、融合。然而豁口太大,熔锡试图覆盖的边缘不断有新的机油渗出,将刚附着上的锡珠冲开、污染。汗水沿着大叔花白的鬓角滚落,滴在他深蓝色的工装肩头,洇开深色的斑点。他眼神专注得可怕,紧抿着唇,腮帮子因为用力咀嚼口香糖而不断鼓动。
就在熔锡修补又一次被渗出的机油破坏,眼看就要失败时,大叔猛地吐出口中嚼得稀烂的口香糖。那团粘稠的白色胶质物被他精准地、用力地按压在豁口中心机油渗出最厉害的位置!口香糖瞬间被油污染成深褐色,但它强大的粘性暂时封堵住了最大的漏点!
“快!趁现在!锡封边缘!”大叔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喷枪再次对准豁口边缘未被口香糖覆盖的区域,锡丝飞速熔融、覆盖。这一次,因为中心漏点被口香糖暂时堵住,熔锡终于艰难地在豁口边缘堆积、凝固,形成一圈参差不齐但相对连续的银灰色“补丁”,紧紧包裹着中心那团深褐色的口香糖。
大叔迅速关掉喷枪,幽蓝的火苗熄灭。他拿起旁边另一块干净的厚布,用力按压在刚刚完成的“补丁”上。几秒钟后,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屏住呼吸观察。只见那银灰色夹杂深褐色的“补丁”处,机油渗漏的速度明显变慢了,虽然仍有极其细微的油珠缓慢地从锡层与金属的微小缝隙以及口香糖边缘顽强地渗出,但比起之前小溪般的流淌,已是天壤之别!那渗出的油珠缓慢地凝聚,许久才拉长、滴落一滴。
“成了!”大叔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极其憨厚的笑容,汗水顺着深刻的皱纹流淌,“暂时堵住了!应该能撑一阵子!赶紧收拾收拾上路!记着,开慢点,随时注意水温表和机油灯!备胎也别跑太快!”他用沾满油污的手背随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留下几道更深的油痕。
顾沉舟立刻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大叔那只同样沾满油污、粗糙而温热的大手。他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大叔!太感谢您了!真的…要不是您,我们真不知道要在这荒郊野岭困到什么时候,演出肯定就彻底泡汤了!您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用力地上下摇晃着大叔的手,那份发自内心的激动和感激几乎要冲破胸膛。
大叔被这郑重的感谢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不太整齐但很结实的牙齿,连连摆手,那动作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朴实无华:“哎哟,说啥救命恩人,太外道了!这不赶巧了嘛!谁出门能顺风顺水一辈子?帮把手的事,应该的!赶紧的,别耽搁了,路还远着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末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又特意叮嘱了一句,语气认真:“小伙子,路上千万慢点开!备胎不比原装的,油底壳那个‘补丁’更是权宜之计,颠狠了随时可能再漏!安全第一!啥演出也比不上平平安安到地方!”
苏星晚也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和浓浓的鼻音:“谢谢您,大叔!真的…太谢谢了!”她深深鞠了一躬,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