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本能地侧过头,像溺水者寻求浮木,目光投向身旁唯一的锚点。顾沉舟安静地坐着,手中那杯冰水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滑落,在桌面留下蜿蜒的湿痕,如同无声的泪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静得如同一潭深水。但苏星晚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瞬间蹙起又被他强大意志力强行压下的褶皱,像平静湖面被投入石子后荡开的、竭力平复的涟漪。更让她心头骤然一紧的,是他投向林宇的目光深处——那里翻涌着一种极其锐利、如同淬了千年寒冰的审视与穿透力,仿佛要剥开对方彬彬有礼的华服,直刺其内里掩藏的、冰冷的计算与意图。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对合作前景的期许,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近乎悲观的忧虑和冰冷的警惕。
就在这微妙而凝滞的气氛几乎要将咖啡馆的空气冻结成冰时,林宇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苏星晚脸上。他身体微微前倾,不动声色地拉近了物理距离,声音放得更低,也更柔和,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私语。然而,那眼神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先前公式化的热情被一种更加私密、更加粘稠、带着明确侵占性的欣赏所取代,像温热的蜂蜜般包裹过来。
“苏小姐,”他凝视着她,唇角的笑意变得深邃而意味深长,仿佛在分享一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其实,抛开公司的立场不谈,我个人,一直对您的音乐抱有……近乎痴迷的欣赏。从第一次,在那个小小的、灯光昏沉的地下酒吧,听到您唱那首《逆光独行》开始……”他刻意停顿,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艺术品般的探究,“我就被深深击中了。您的音乐里,流淌着一种极其独特、极其迷人的气质。像野草般的坚韧,孤月般的清傲,却又在最深处……蕴含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易碎的脆弱感。这种矛盾而迷人的特质,在当今这个充斥着塑料偶像的乐坛,实在是……凤毛麟角。” 他的话语如同羽毛,轻轻搔刮着听者的神经。
他优雅地晃动着手中精致的骨瓷咖啡杯,瑰夏特有的馥郁花果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我相信,”他微微加重了语气,眼神灼灼,如同锁定猎物的火焰,“我们之间的合作,绝不会仅仅停留在冰冷的商业层面。这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深度共鸣与激情碰撞。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身体前倾的幅度更大了些,声音带着蛊惑的磁性,“我们一定会合作得非常、非常愉快。” 那“愉快”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倒刺的钩子,充满了暧昧不明的、令人不安的暗示。
顾沉舟握着冰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因为瞬间爆发的力量而微微泛白。杯壁冰冷坚硬的触感刺激着掌心,却丝毫无法压下心头那猛然窜起的、带着辛辣酸意的熊熊怒火。林宇那毫不掩饰的、带着赤裸裸占有欲的欣赏目光,以及那刻意营造的、完全越界于正常商业合作的粘稠暧昧氛围,如同一根根烧红的细针,狠狠刺破了他强自维持的冷静外壳。一股混合着强烈保护欲和原始男性领地意识的情绪风暴瞬间攫住了他。几乎是未经大脑思考,他的手臂抬起,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充满宣告意味的姿态,轻轻搭在了苏星晚座椅那高高的靠背上。他的指尖,距离苏星晚披散在椅背上的柔软发丝只有毫厘之遥,如同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充满硝烟味的界限。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宣告,如同无声的惊雷,瞬间劈开了咖啡馆里虚伪的平和空气。林宇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沉舟的动作。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完美的弧度,但眼底深处那抹刻意营造的温情和欣赏,却像退潮般迅速隐去,转而浮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玩味和评估。他端起咖啡杯,优雅地呷了一口,眼神在顾沉舟搭在椅背的手(那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和苏星晚瞬间变得略显僵硬的侧脸上来回扫视,如同在鉴赏一件突然出现裂痕的珍贵瓷器。
苏星晚只觉得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左右两侧同时挤压过来。林宇那粘稠暧昧的话语和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如同被湿冷的毒藤蔓层层缠绕;而顾沉舟那无声却极具占有性和宣示性的姿态,又在她心头投下一道沉甸甸的、带着束缚感的阴影。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她下意识地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拉开一点与身后那只充满力量感的手臂的距离,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礼貌却无比僵硬尴尬的笑容,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
“林先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非常感谢您的……厚爱和这份详尽的计划。您和星辰的诚意,我确实感受到了。”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羊绒裙摆细腻的纹理,仿佛在汲取一点微薄的力量,“只是,就像您刚才提到的,音乐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合作更是关乎未来道路的重大抉择。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她加重了这几个字的分量,“好好消化这些信息,仔细权衡……各方面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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