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晚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强迫自己直视林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恐惧,声音清晰、冷硬,如同冰棱相互撞击:“林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方向,从来都很清楚——用音乐说话,靠作品立足。工作上的困难,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去克服。不劳您费心。”
她不再给他任何编织陷阱的机会,迅速解锁自己的车门,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砰”地关上门,落锁的“咔哒”声在寂静空旷的地库里格外刺耳,如同一道斩钉截铁的界限。
透过后视镜,她清晰地看到林宇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眼神骤然阴沉下来,如同平静湖面下瞬间翻涌起的、吞噬一切的暗流与漩涡。他没有立刻离开,那辆黑色的跑车依旧蛰伏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头被触怒后蓄势待发的猛兽,冰冷的车灯如同毒蛇的瞳孔,死死地照射着她的后窗。
苏星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指尖的颤抖,猛地拧动钥匙。引擎爆发出低沉的轰鸣,瞬间撕裂了停车场的死寂。她用力踩下油门,方向盘猛地向左打死,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几乎是擦着林宇跑车那昂贵的车头,惊险地蹿了出去,飞快地驶离了那个令人窒息、充满危险的牢笼。后视镜里,那两道冰冷怨毒的车灯光芒,如同毒蛇的眼睛,在昏暗中久久地、阴鸷地追随着她逃离的方向。
一路飞驰,窗外的霓虹连成模糊而扭曲的光带。苏星晚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腔里像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沉重棉絮,又冷又闷,压得她几乎窒息。王莉的否定是冰冷的刀锋,公开而直接,伤人却磊落;而林宇的“关怀”,则是粘稠肮脏的沼泽,带着伪善的温存,步步紧逼,意图将她拖入无底深渊。这双重的、性质迥异的夹击,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处发泄的愤怒。
回到顾沉舟的公寓,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客厅只留了一盏壁灯,散发着温暖昏黄的光晕。顾沉舟并未休息,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专注。听到开门锁的轻响,他立刻抬起头。
苏星晚甚至来不及换下脚上那双如同刑具的高跟鞋,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挣扎了太久、羽毛凌乱、筋疲力尽终于归巢的鸟,几乎是跌撞着扑进他的怀里。脸颊深深埋进他温暖坚实的胸膛,鼻息间是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一路上强撑的堤坝瞬间崩塌,委屈、愤怒、后怕和深深的疲惫化作滚烫的洪流,冲破眼眶,无声地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料。她没有嚎啕,只是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脆弱。
顾沉舟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双臂立刻收紧,将她牢牢地、完全地圈在怀中,仿佛要为她隔绝整个世界残留的寒意。他没有追问“怎么了”,只是用宽厚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力量地抚过她单薄颤抖的脊背。下颌紧紧抵着她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磐石般的守护。
过了许久,苏星晚剧烈的颤抖才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噎。顾沉舟温热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冰凉交错的泪痕。他的动作那么轻,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眼神却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隼,紧紧锁住她通红的、带着未散惊悸的眼眸,声音低沉得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告诉我,谁?”
苏星晚在他沉静而强大、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注视下,混乱如麻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一些。她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将停车场里林宇的拦截、那些包裹着糖衣的暗示话语,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说到林宇最后那阴鸷如同毒蛇般黏在车后的眼神时,她的身体仍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顾沉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仿佛有极地的冰川在无声地燃烧,蓝色的火焰越来越盛,几乎要焚毁一切。当苏星晚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眼底的冰焰已化为实质的暴风雪。他没有暴怒咆哮,只是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彻底驱散她身上沾染的所有寒意和污浊。
“他碰你哪里了?”他的声音贴着苏星晚的耳廓响起,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山崩地裂前的死寂。
苏星晚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挥之不去的屈辱感:“没有……只是拦着车,说话……眼神……”那些黏腻的注视和充满暗示的言语带来的精神压迫,比直接的肢体接触更让她感到肮脏和窒息。
顾沉舟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的风暴似乎被强行压回了万米深海之下,只剩下一种淬了寒冰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好。我知道了。”他松开她一些,双手捧起她泪痕未干的脸颊,迫使她看着自己深渊般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如同刻入金石:“听着,星星。你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无论是所谓的市场规则,还是那些龌龊的潜规则。你的音乐,值得最好的舞台,干净的舞台。”他眼底寒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刃,“至于林宇……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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