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导航显示吴晓慧租住的公寓位于城市东郊一个中档小区。车子驶入小区,凌晨的静谧被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打破。顾沉舟停好车,没有立刻下去。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几秒,将吴晓慧的资料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入职三年,工作细致但性格内向,负责部分低值易耗品采购,那批丢失的定制线缆正是经她手下单给赵强的“强盛租赁”。这是整条证据链上最薄弱也最可能被忽视的一环。
他推开车门,深秋凌晨的寒气裹挟着湿冷的露气瞬间涌入,让他打了个激灵,头脑却异常清醒。公寓楼入口需要门禁,顾沉舟按下吴晓慧所在单元的对讲按钮。等待的时间被寂静拉得漫长。一次,无人应答。他耐着性子,再次按下。
“谁…谁啊?”对讲器里终于传来一个带着浓重睡意和一丝惊惶的女声,显然是深夜被惊醒。
“吴晓慧?我是顾沉舟。”他的声音沉稳,穿透电流的杂音,“公司有紧急情况,需要立刻和你核实五月二十号那批定制线缆的采购细节。事关重大,开门。”
电话那头是明显的倒吸冷气声和短暂的沉默。几秒后,单元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开了。
顾沉舟推门而入,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投下昏黄的光晕。电梯上行,数字跳动。他走出电梯,找到对应的房门。门开了一条缝,吴晓慧裹着一件厚厚的家居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睛因为困倦和紧张布满了红血丝,怯生生地看着门外高大冷峻的男人。
“顾…顾总…”她的声音细弱蚊蚋。
“打扰了。”顾沉舟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却不失礼节地扫过她身后狭小的玄关,“进去说,事情很急。”
吴晓慧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小小的客厅有些凌乱,沙发上堆着没叠的衣物,茶几上放着半杯水和吃剩的零食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独居女孩特有的、混合着护肤品和食物味道的气息。
“坐…坐吧,顾总。”她手足无措地指了指沙发,自己则紧张地站在一旁,像等待审判。
顾沉舟没有坐,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五月二十号,你向‘强盛租赁’的赵强采购的那批五十米专用灯光控制线缆,型号是KL-SPEC-50,规格参数要求极高,还记得吗?”他开门见山,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记…记得。”吴晓慧绞着手指,声音发颤,“是…是苏总监那边临时追加的紧急需求,因为彩排发现原定线缆长度不够,而且接口规格有特殊要求…”
“很好。”顾沉舟盯着她,“当时走的采购流程?有没有比价记录?赵强的报价单、你内部提报的采购申请邮件或系统流程截图,任何能证明采购过程合规、价格合理的书面或电子记录,现在,立刻找出来给我。”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不容她有任何闪躲。
吴晓慧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流…流程…当时太急了,苏总监那边催得火急火燎,赵强又拍胸脯说只有他有现货而且符合规格…我…我好像只走了快速审批通道,系统里提了单,但…但比价记录…可能…可能没做完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邮件…我…我找找看…”她慌乱地冲到书桌前,手忙脚乱地打开笔记本电脑。
顾沉舟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又是“紧急”二字埋下的隐患。他看着吴晓慧颤抖着手指在键盘上操作,电脑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找…找不到…”她带着绝望的哭音抬起头,“收件箱、已发送、甚至是垃圾邮件…都…都没有赵强发来的正式报价单邮件…只有…只有几条工作微信…”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颤抖着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手指在屏幕上慌乱地滑动,“对…对!和赵强的聊天记录还在!您看!五月十九号晚上十点多,苏总监助理通知我追加需求…我马上联系赵强…他语音回复说没问题,有现货,价格…价格是口头报的,说按老客户优惠价,比市场价低百分之十左右…我当时太急了,就…就在微信里跟采购经理口头汇报了一声,经理说特事特办,先下单…后面…后面忙着协调送货,就…就没再补正式流程…”她将手机屏幕递向顾沉舟,上面是混乱的工作群和私聊界面截图,夹杂着几条赵强的语音信息转文字记录,内容确实如她所述,但没有任何关于型号、价格、规格的明确文字确认,更没有盖章的报价单或合同。
顾沉舟的目光扫过那些碎片化的聊天记录,眼神冰冷。林宇的人,显然连吴晓慧这个最不起眼的环节都计算在内了。他们精准地利用了“紧急”的漏洞和赵强的“老客户”身份,抹去了所有可能成为书面证据的痕迹。赵强的电脑被清理,吴晓慧这里只剩下这些无法作为法庭铁证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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