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立刻的询问,也没有刻意的安慰。顾沉舟只是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覆盖在她冰凉紧握的手指上。一种无声的力量和安稳感,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缓慢地浸润着她紧绷的神经。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光线又暗淡了几分,苏星晚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顾沉舟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晰地映出她此刻苍白脆弱的影子。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笃定。
“我……”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我写不出来了,沉舟。”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那些旋律……它们都跑了……只剩下……那辆车撞过来的声音……”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顾沉舟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腹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星星,”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她脑海里的噪音,“黑暗不是终点,它只是光暂时缺席的地方。车祸是黑暗,恐惧是黑暗,那些躲在暗处向你扔石头的蛆虫,更是黑暗。”
他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平齐,目光深邃而专注:“但你看,你还在这里,呼吸着,心跳着。恐惧本身并不可耻,它证明你活着,而且珍视你的生命。重要的是,当黑暗笼罩时,你心里那点光,能不能自己亮起来?哪怕只像萤火虫那么微弱的一点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力量,“音乐是你的光,星星。它一直在你身体里,只是暂时被惊扰了。别去强行驱散那片黑暗,试着……看清它,听听它在咆哮什么?它在害怕什么?然后,把你的光,揉进那黑暗里。”
苏星晚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声地滑落,但眼神里的茫然和脆弱,似乎被这番话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看清黑暗?把光揉进去?她咀嚼着这几个字,混乱的思绪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车祸带来的恐惧、对未知阴谋的惶惑、创作停滞的焦虑……这些沉重而冰冷的负面情绪,难道也能成为……某种养料?
顾沉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她坐着,像一座沉默的山,替她挡开所有喧嚣。时间在昏暗中无声流淌。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变幻的彩色光带。苏星晚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那些流动的光影,它们跳跃、交织、分离,如同一个个具象化的音符。
忽然,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震颤,在她冰冷的心湖深处荡漾开来。那并非成型的旋律,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在极致的恐惧深渊里,突然伸出手,触摸到一丝温热岩壁的震颤。一种在绝对的死寂中,听到自己心脏仍在顽强搏动的震颤。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仿佛要抓住那丝稍纵即逝的悸动。她一把抓过矮几上的创作本和铅笔,手指因为激动和残留的冰冷而微微颤抖。笔尖重重地戳在空白页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然后,不再是犹豫的涂抹,她开始用力地画线!不是圆润的五线谱线,而是凌厉、短促、带着棱角的线条,如同撞击瞬间金属的扭曲!她又在旁边快速写下几个词:“撞击”、“撕裂”、“眩晕”、“下坠”……
顾沉舟静静地看着她动作,看着她苍白脸上重新燃起的、近乎偏执的光芒,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他没有打扰,只是起身,无声地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更多的城市灯火流淌进来,温柔地笼罩住沙发上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单薄身影。
风暴在门外酝酿,而风暴的中心,那一点微弱却倔强的萤火,开始艰难地、顽强地,重新闪烁起来。
代号“捕蛇”的联合行动中心,设在市局一个极其隐秘的地下安全屋内。这里隔绝了所有外部信号,墙壁是厚重的吸音材料,巨大的电子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不断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城市监控画面和关系网络图。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烟草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混合气味,还有一股无形的、令人神经紧绷的硝烟味。
顾沉舟站在主屏幕前,双手抱臂,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不断变化的画面和数据。他身边是穿着便装、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的秦铮,还有几位专案组的核心成员。几天的高强度追踪,线索如同狡猾的泥鳅,一次次从他们指缝中溜走。
“资金流查到第三层,又断在开曼群岛的壳公司里了。”一个技术警员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汇报道,“对方用的加密协议非常罕见,像是定制的,破解需要时间。”
“线人那边有反馈吗?”秦铮沉声问。
“有,但价值不大。”另一个负责情报联络的警员摇头,“只确认蝰蛇帮最近确实有大动作,资金和人员调动异常,但具体目标、计划、接头地点……全都捂得死死的。他们内部似乎也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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