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沉沉地泼洒在布鲁塞尔郊外这处不起眼的临时指挥部。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机油的冷冽气息、电路板特有的微弱焦糊味,以及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紧绷感。巨大显示屏上,代号“暗礁”的神秘组织据点卫星图被切割成无数网格,每一格都标注着冰冷的数字——那是预估的守卫密度、火力点分布、红外扫描捕捉到的移动热源。键盘敲击声连绵不绝,清脆而短促,像密集的雨点砸在金属屋顶上,汇成一股令人神经末梢都为之震颤的低沉嗡鸣。
顾沉舟站在三维地形沙盘前,手指悬停在废弃工厂区核心仓库的虚拟模型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反复扫视着那条被标记为“幽灵路径”的渗透路线——它巧妙地利用了几个早已被城市扩张遗忘的古老地下排水管网和两栋因产权纠纷而彻底荒废的公寓楼夹缝。
“时间窗口只有一百二十七秒。”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在紧张的空气中切开一道清晰的缝隙,目光扫过围拢在沙盘周围的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孔,“A组从地下管网进入,必须在九号泵站被备用电源激活前穿过那段死亡通道。B组,高空索降,避开西侧那座塔楼的视野死角,那里的风力传感器数据显示,今晚侧切风会突然增大。”他手指果断地移向模型上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这里是唯一的盲点,也是唯一的生门。苏星晚?”
“明白。”苏星晚应道,她站在侧翼,正仔细检查着手中一件轻薄如蝉翼的黑色光学迷彩作战服的每一处缝合线。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确,指尖拂过特殊纤维的纹理,感受着其内部冷却循环系统微弱的脉动。“红外抑制涂层已经完成最终检测,光谱反射率低于0.3%,足以应对他们最新的‘夜枭’级热成像仪。但C组携带的声波成像设备,其主动探测脉冲频率需要再调低0.5兆赫,否则进入厂区地下层时,可能触发他们埋设在混凝土里的共振感应报警丝。”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惊呼从角落的技术支援区传来。负责通讯保障的年轻技术员小林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疯狂闪烁报警红灯的便携式终端屏幕,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
“顾队!苏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幽灵路径’…我们的预设路线…被挂出来了!就在‘暗网深渊’的几个公共悬赏板上!坐标、时间节点、备用汇合点…全在上面!”
沙盘前死一般的寂静瞬间被打破。仿佛无形的冰水兜头浇下,将刚才还灼热的战意瞬间冻结。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武器。空气里的焦糊味似乎更浓了,混合着一种冰冷的、名为背叛的寒意。
顾沉舟眼神骤然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寒冰炸裂。他没有去看小林,目光如淬火的钢刀,缓缓扫过指挥部里每一个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躲闪的眼神,一次不自然的吞咽,都在他无声的审视下被无限放大。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腥味。他走到小林身边,俯身看向那刺目的屏幕。鲜红的警告框里,那些用冰冷字符勾勒出的路线图,如同一条条蜿蜒的毒蛇,噬咬着他们的计划核心。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用力一按,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立刻启动‘镜面’预案。”顾沉舟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所有既定路线作废。通知所有外围接应点,更换三级加密识别码。技术组,给我反向追踪!揪出那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毒蛇!”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苏星晚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光学迷彩服,快步走到另一台分析终端前,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敲击,调出复杂的网络流量图谱。“是内部泄露。”她盯着屏幕上几个异常的数据跃迁点,语气冷冽如手术刀,“数据包注入的路径,绕过了我们三道外部防火墙,直接利用了安全协议更新时的短暂认证间隙。这个‘鼹鼠’,级别不低,而且就在我们呼吸的这方空气里。”
内奸的阴影,如同实质的粘稠黑雾,瞬间笼罩了整个临时指挥部。信任的基石在无声中崩裂出细密的裂纹。每一次眼神交汇,都充满了无声的质问和戒备。原本流畅如精密仪器的备战节奏,被这突如其来的毒刺扎得骤然迟滞。装备检查的动作变得僵硬,低声的战术交流也带上了难以言喻的停顿和试探。空气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嗡鸣,沉重得令人窒息。
“滴答…滴答…”
临时指挥部深处,隔离出来的精密装备检测间内,冰冷的白炽灯光下,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恐惧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汗珠滑落和心弦绷紧的声音。
“该死!又来了!”技术组长陈海猛地一拳砸在铺满防震垫的工作台上,沉闷的声响让周围几个同样焦头烂额的技术员身体一颤。他面前,一台刚刚完成最后校准、代号“夜莺”的激光通讯中继器,核心处理器正冒出几缕诡异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刺鼻的异味混合着冷却液泄漏的甜腥,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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